今时今日,堪称新且好的叙事,应当给予人们启发。
上面这句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而如果要做到这样,叙事所基于的叙事动力,重心就不再只是聚于高深观点的宣扬,或者人物弧光的绝妙编织,还包括针对某种沉疴积弊作出檄文,在任何威权体制面前与弱者站在一起,提供慰藉(0人问了,但这四种情形可以由最近的四部影片代表——《厨房》《雄狮少年2》《神圣无花果之种》《好东西》),而应形成揭示性结构。
我是说创作者固然可以基于这些动力,以及将这些要素提升至好的程度,这无可厚非;并且在一些具备限定语的情境中,上述四部影片也很好,然而我深知这种「雾草,好**懂我(大哭)」,还有一起骂「真**该死」的好,不是这个时代需要的好,更重要的是启发,不过这仅凭直觉。好吧,也许能尽量再具体地讲:电影作为整体之物,所具有的好这一性质,不由其要素之程度决定,而由其本身——物只有自我揭示,才能为他人带来启发。启发,则蕴含着与众不同的能量,足够引导我们反思自我和周遭环境的问题。
回到揭示,这是叙事从封闭到敞开这个过程里被赋予的属性。此「封闭」不是传统所称的封闭叙事,时间或空间上的封闭,而在于叙事性空间的封闭,在于人们围绕某个核心事件展开追逐,并得到不同但相关的结果。令封闭得以敞开的必要前提是,这一核心事件仍然为轴,只不过是一种嵌套三维翻转机关轴——机关被触发时进行由内而外(inside out)式翻转运动。

首先,核心事件中,必然包含某种被影片反复提及的性质;其次,这种机关轴具备两种运行模式:在第一种运行模式中,上述这一性质,将与贯穿全片的另一大要素发生化学作用,形成另一事件。由于该事件与核心事件共享同一性质,因此该事件不仅与核心事件重合,而且覆盖了它,也就是后者跃然而上,成为大核心事件。
其二,核心事件被隐去,但影片中依然反复提及其中的某种性质,暗示了某个可能的小核心事件将被触发,然而最终被触发的是,与其共享同一性质的大核心事件。相较于第一种运行模式,则可视为以双线发展、最终交汇的方式,引导观众推测核心事件所在。
两种模式没有高低之分,但论及在这一线索前提下的产生顺序,也许后者属于前者的衍变,毕竟这种隐去某个要素的做法,总是有点像将开始-高潮-结束顺序打乱之类的把戏。

当《还有明天》里女儿将选票递给母亲的一刻起,两部影片在各自的最后一幕分享了相似的机关触动方式,只是纵观全片,《还有明天》采取了第二种运作模式。主角与旧情人的三段情节交代,与邮寄选票这一隐藏关键信息的麦格芬,不过还有另外两场容易被忽视的饭桌戏(在主角打工的城堡里女主人插话「基于共同的目的,团结集体的利益」被打断,以及准亲家与儿子谈到投票给新体制的利弊),发展出看似纠缠实则并行的暧昧关系线,最终利用权威者之死这一突发事件,既触发开关,又打了掩护;另外,两天的时间差也在情节中呼应了片名。
在对比两片这两处至妙的设计之后,我们可以发现它们同样选择在最后一幕触发机关,却在结束时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最后一幕吹起了朝向光明的号角,《罪犯们》落幕于一种情绪高点,即新的局面展开之际,我们不需要再追究此后如何;反观《还有明天》,
则落幕于一种肯定性的高点,当我们开始追究此后如何,会开始怀疑片中人何以在当时当刻知道,投出这一张选票就可以终结家暴厄运,这难道和为迎合政治正确所制造的爽文有任何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