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骨头社二十五周年力作的《金属口红》,在赛博朋克与日常系结合后爆炸式短路中宣告完结,也拿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作为仿生人舞台的都市魅力就在于其黑暗与神秘,宛若其基底的资本世界,庞杂到令人无法用理性认知而产出惊颤和恐惧。于是,慵懒的乐曲中仿生少女慵懒地躺在夜中的楼顶,游侠般向下坠落,似乎令人想起《攻壳机动队》名场面中的草薙素子,无论是她前期的强壮还是结尾的捉摸不透。只不过Ruge多了几分轻佻。游侠们解释都市的过程便是赛博题材生产兴奋的过程。不止在于都市,还在于“人”之定义。那么,《金属口红》中的“都市(世界)”与“人”,足够神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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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同期放送的两部动画,《赛博朋克:边缘行者》与《万神殿》相比较的时候,或有前者深度不够/女性主义角度出发的批评。这些都很正确,但前者至少有那么一刻仍是有意思的:当大卫躺在疾驰的担架上,夜中大路旁的都市因速度变得模糊;引领者般强势的露西撑在其面前,为此情此景露出由衷快意而邪魅的笑容。正如“口红”般艳丽危险。在这一刻的大卫(观众,需要承认的是也主要是男性观众)眼里,一个“神秘”的世界得以敞开。这自然不是一般的相遇展开。都市与露西正是一体的,前者为后者赋予地位,而后者将以自身的神秘来颠毁神秘。大概赛博题材(动画)所擅长的就是这一感觉。(当然在故事后半,这种神秘遗憾地消失了——露西成了可被掌控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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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金属口红》中,这神秘就仅止步于OP《Rouge》(甚至只有前几秒)了。稀松平常的打斗情节与唠唠叨叨的解释已经宣告了创造的破产;而到了第三集——当仿生人说出“自由”,这一在《进击的巨人》后人们ptsd般的词汇后,大家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一个后人类题材作品,被简单还原为了种族题材。其并非是禁区,只是多数后来者只能在题材的空隙间拾荒,或是咀嚼前人的二遍饭。这也就能理解为何高阶生物的思维与仿生人的抗争一样平平无奇,以及剧中各种生硬点设定与展开。到最后,我们还看到了“万能”的家庭,以及喜闻乐见的,追问暴力改造正当性的时刻——“知道吗,你们试图做的一切都是被操控的嘛。”无趣的永远不是失控,而是当公式(现实)追上贫乏的想象力并将后者狠狠地击落于地的那一瞬间。失控不是罪,想象力的平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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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当她将“涅克托”注入进身体时,我们还能在镜头中捕捉到少许惊异(类似《银翼杀手》中的瑞秋,尤其是《2049》的“瑞秋”)——但马上又会反应过来,这只不过又是一个单纯视觉上的赏玩。这不止在于角色性格上的无趣:“口红”不再锐利。因为“神秘”有赖于一个有限,甚至弱势的视角;而男性观看者的隐去恰恰狡猾地预先占据了一个安全而全知的位置。而自《莉可莉丝》以来复火的,只有女子主导的日常系题材正能提供这种可能。没有什么比观看千束泷奈互动更能令人放松的吧。正如《莉可莉丝》没有一个能供(主要的)男性观众代入的角色视点一样。

随之而来的是,《金属口红》也是在以拒绝两性沟通的方式去运行两性间的“沟通”。我们能看到,无论是女角色间的小共同体还是其所象征的“日常系”乌托邦,都被描绘为极度坚实而自足的存在。而与之对立的,想要摧毁它的反派男性必须以极端癫狂或神经质的姿态(真岛/人偶师)才能出现。这一乐子人属性在前些作品不少见,但在“日常系”的反衬下愈加鲜明。在尝试描绘女性之前,编剧早已放弃了描绘自身。

大概《金属口红》的题材结合还是能有产生亮点的机会吧,譬如“都市”中的“日常系”。但问题是,一个反乌托邦常用的题材能够承载乌托邦的肯定吗?而在后人类题材本身也屡见不鲜的当下,以“赛博空间”替换“异世界”又能有多少意义,都还不能肯定。但至少即便畏惧而不懂,也要去直率而、大胆地跨越神秘,书写两性——“人”与“都市”在此过程中都将得到连动。这大概就是赛博题材在宅文化领域能够突破的所在。

仿生涅安会在都市中怎样梦见爱情,肯定比复读无聊的暴力探讨更为有趣而珍贵吧。因为它在虚拟中已经比现实无聊得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