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置否 / 公众号:抛开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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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于一群女孩儿的故事。
我们是女孩儿,我们也是兔子。
我们用暴力舔舐伤口我们用情感互相凝视。
“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做一切的事情。”——“我的人生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你身边,没有之一”。这不是什么情侣之间情深意切的告白,这是影片《兔子暴力》中,水青和母亲曲婷错失十六年后,最具人物弧光,彼此坦诚心意时的对话片段。
影片《兔子暴力》其实讲述了一个特别简单的故事:“离开女儿水青16年之久的曲婷因为逃离债务回到了水青所在的南方小城,母女两短暂的相处让错位遗失的感情迅速升温,为了帮助母亲偿还债务,水青阴差阳错把假绑架变成了真犯罪”。
但表达一个简单类型的犯罪片绝不是导演的本意,在暴力凝视下,是那个在原生家庭无处安放的自我,我们该如何度过人生中潮湿的雨季,我们该如何与痛苦迷茫的自我共处。影片中一共有四个女孩,当我们站在她们的视角一一回望,是否能真正寻见那片“快乐园。
当16岁的水青看着眼前那个纯欲性感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垂着眼点了一支烟对自己笑的时候,这个在自己生命里消失了16年的女人和自己血脉相连心意互通的女人就那么站在她面前。
她像吉普赛女郎,充满浪漫理想,带着伤痕去流浪。没有人知道,此刻水青心里盛开了一场巨大的烟花。
水青和母亲曲婷之间早已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母女亲情,从第一次见面水青就对母亲说:我们不用刻意扮演母女关系。所以整部影片中,水青从未喊过曲婷妈妈,这并不是不爱,反而是因为太过于珍惜,他害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母亲的生活,会害怕下次见面又变成了遥遥无期。
这样一种胜似爱情的亲情,成为了影片中女性与女性定向互助的最大力量来源。母亲没有回来之前,水青只是一个在家庭里某些时刻需要回避的外人,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头发长度的多余的孩子,父亲的无能懦弱,继母的嫌弃怨气都让水青在家庭里无处安放。见到母亲曲婷,她们是母女是姐妹更是“爱人”,于是,她贪恋这份美好更想用力留下。
她与母亲是两个不同独立个体,她们没有情感羁绊,她们无需互相拉扯,正是因为这样的独立个体,在痛苦的洪流面前,她们微妙和坚韧的情绪被放大,在这座阴郁潮湿的南方小城,当水青率先撕开暴力的缺口,两个女性的力量显得尤为悲壮。
在水青的青春一场里,她在努力自我消解,自我平衡,企图重新架构这场生活悲剧的错乱,原生家庭里被错失掉的感情,在那个江边彻底将水青吞噬。
“妈来弄,交给妈,我来处理”——这是影片中唯一一处,曲婷面对水青时,以母亲的身份自称,当水青以为自己误杀了马悦悦,这个16岁的女孩所有的能量和胆识从这一刻被击溃,她颤抖的哭泣瘫倒在母亲怀里,而这一刻,曲婷所有母性与女性的力量被释放,她将女儿抱上了车,强装镇定的去处理“尸体”,也是从这一瞬间起,两个女性强迫达成了共识,曲婷接过了暴力的武器,以此来抵抗,舔舐彼此的伤口。
从头来讲,曲婷这个人物出场时,开着明黄色的轿车,穿着明黄色的外套,画着精致妆容,万茜又十分生动形象的将这个纯欲性感的女人,举手投足的魅力融化在一颦一笑之中。
这样的女人出现在这个破败潮湿工业化的小城里充满了格格不入,即使生下水青之后,她依然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推到舞台的秋千上穿着明媚裙子跳舞的姑娘,即使16年后重返小城,多年凡世蹉跎时光,她也许扮演过大姐大也做过小白兔,可是从没有被“母亲”这个身份界定过定义过。
正是因为水青那份毫无保留的爱与付出,当母亲的身份逐渐被唤醒,当角色被互相对调,水青凝视着自己的母亲,这种力量给予让曲婷重新张望,人人在寻找“快乐园”,当水青出现的时候,曲婷才有了目光所及。犯罪成了两个女性最后合力的极端选择。
爸爸,希望你放我走吧
影片中除去水青和曲婷这两个女孩以外,支线的角色设计也十分耐人寻味。在影片里,马悦悦一直是一个长相甜美文静内敛的女孩,她有着一对十分疼爱她的养父母(马悦悦的父亲一直喊他们师父师娘),当从外地打工的父亲突然有一种强势的态度回到了马悦悦的生活,这个女孩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
但即使这样,她从没有苛责过父亲,当马悦悦不接电话时,父亲除了不停的电话轰炸,更有泄愤似的残暴杀鱼来进行情绪释放,马悦悦晚归和父亲在路上相遇,这个男人一步步走到马悦悦面前抽起自己的耳光。
当然无法说马悦悦的父亲不爱她,可是这份原生家庭中被压制与强势的爱给了马悦悦极大的窒息,马悦悦好像那条被父亲宰杀的鲤鱼,刮鳞解剖之后被挂在高高的网墙上,父亲的控制似那张铁网永远无法挣脱。
人人都在寻找“快乐园”,在进入隧道前,马悦悦给自己留下的那句话是“爸爸,希望你放我走吧”。这是马悦悦整部电影中唯一一次说出口的反抗。
如果说水青的原生家庭是非典型的,那么马悦悦关于家庭的伤痛就典型化很多,在家庭关系里,强压的父权总是难逃施暴的手段,以爱之名的绑架带来是更深的恐惧与反抗。
对于马悦悦而言,自己的快乐园是闺蜜毕业去成都,一起租个房子生活。而这种对平凡生活的索求更具有现实性,也从另一个角度折射出青春成长里,一个普通少女对自我伤痛更真切的疗愈。
我什么都不说,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在乎
金熙是一个和马悦悦截然相反的女孩,在校园里一定是她最特立独行,为了获取父母的重视和关爱,不惜用假绑架来恐吓父母,这个女孩她强势刁钻刻薄,可同样,她又是如此的敏感与脆弱。她用伤害别人这种极端手段来掩饰自己那个索求爱的孤单灵魂。
在金熙的原生家庭,忽视和遗忘是最大的伤痛来源,在曲婷和水青在隧道口互相告白时,金熙大叫着肉麻仿佛自我安慰似的率先跑进了隧道里,在马悦悦父亲找了女儿一夜强势施压时,金熙刁钻刻薄的话语拐了个弯还是吞进了肚子里。
这样的女孩子更像个刺猬,在面对原生家庭的缺失,她选择了以暴制暴,以痛制痛,你说她矫情也好,刻薄也好,在当下成长片段里,她或许只用这种看上去极其幼稚的方式进行自我消解。
四个女孩,三种不同原生家庭的伤痛,影片打破俗套,在《兔子暴力》中你看不到互相撕扯或互相救赎,每个女孩都是独立的个体,在凝视中,用自己方式进行对抗消解,而这种女性的合力带来的力量感与撕裂感是整部影片中最让人动容的。
《兔子暴力》这部电影,作为导演的处女作,至少算得上是一部合格且不错的作品,影片里的视听语言表达,道具的象征隐喻都十分微妙精准。
而这部作品的很大一部分完美来自于演员的塑造,无论是万茜和李庚希,都牢牢的锁在人物中心,两个女性暧昧难明的情感被反复置换为后面的犯罪行为埋下了深刻的伏笔。尤其是李庚希,你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对曲婷的那份爱,那份简单却充沛的眼神,让这个人物角色十分有灵气,即使后半部分性格的转换也并不生硬突兀。即使是配角,潘斌龙和黄觉一直实力派,所以在演员表演上,为这部电影增色不少。
前面我说到,导演并不是想简单表达一个青少年犯罪案件,所以影片里并没有过多笔墨去着力于案件的细节动机,导致看完电影后,坐在我后方的小姐姐一直充满疑惑的说这就结束了?这个电影的重点在哪?而我反倒觉得整部影片给我的力量感还是不够决然与彻底。
如果影片开头不是从派出所找孩子切入,而是从审讯室切入,或许整部影片的情感张力更加抓人。而片尾的黑底白字的结束补充仿佛成为了这类题材电影的标配,可能是考量观众或是碍于审查,这确实是迅速交代结局最好的方式,可也正因为这种处理方式,使其看上去软绵绵。
虽然影片中并没有特别标明故事来自于新闻案件的原型,但大家一直把它同南京母女杀人案放在一起谈论,先不提两者是否有直接关联,但在南京母女杀人案里有一个耐人寻味的情节点,母亲被审问了八个小时才交代犯罪行为,女儿则被审问了十个小时得以交代。错失了十五年时光母女的默契程度和一个16岁少女如此难以攻克的心理防线在此时让人瞠目结舌。
类比一部有些许相似性的影片《少年的你》,恰恰是因为审讯室这场戏极大的推动了人物关系和人物情绪。这个情节点若是能够被改变放在影片的开头,整部影片从这场漫长的审讯开始,“两个兔子”的力量、胶着、默契、情感纠结,从这一刻起,便是暗潮汹涌。
无论如何,在这个暑期档,《兔子暴力》都是一部值得去观看的电影,影片的片尾曲《乐园》这样唱道:“人人寻找快乐园,无拘无束的乐园,不需慌张,忘了所有的烦恼。”每个女孩都在寻找“乐园”的路上,她们会找到的,她们终将会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