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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国籍呢有人问了,因为他们觉得很奇怪。你於是说,啊,啊,这个,这个,国籍吗。你把身份证明书看了又看,你原来是一个只有城籍的人。——西西《我城》
《客途秋恨》这部电影充斥着离散的氛围,这样的情绪也弥散于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文艺作品中——自香港开埠以来,这座城市便成为来自世界各地,包括但不限于华人的过境之地,而无数的人却因为战乱动荡,以及紧随的封锁滞留在这座城市——他乡终于成了“我城”。
晓恩的母亲不过是这群“过客”的其中之一,她与故乡的连接因为战争被斩断,漂泊数十年,最终不论是籍贯上,还是习惯上都已是一个香港人,她的女儿也经历了类似的过程。因此,故事肇始于香港,却发散至英国、澳门、日本、内地,实际是一段漂流记,一次中国(乃至东亚)近代史的私人侧写。
作为许鞍华自传性质的作品,《客途秋恨》未免煽情。与许鞍华,尤其是其后期那些情绪处理上更为克制的作品相比,《客途秋恨》的主人公们情绪上的表现更加外露,晓恩的独白也成为串联故事和人物情感变化的线索。
许鞍华本身就以在个体情绪的把握上称道,而作为编剧的吴念真让这部影片的格局更为宽阔。一场家庭恩怨举重若轻地承载了中国,乃至东亚近代历史的创伤。也正因此,《客途秋恨》迥异于许鞍华那些生活流的作品,不仅仅是对香港市井生活的刻写,家族史甚至串联起从抗战到文革的整个近现代历史。影片开头冗长的婆媳恩怨史仿佛是中日关系的真实写照,而日本之行的一些片段却又昭示着创伤的不可痊愈。家庭中的郁结源自国族的恩怨,此恨绵绵似无绝期,只有在互相体认中得以达成谅解。
许鞍华在影片中不断借晓恩爷爷之口呼唤自己的中国身份,但与此同时,漂泊的意象也随处可见,“故国”“乡愁”本身就并不是可靠的避风港,影片中一再强调的不是其带来的归依感,而是这个概念本身的复杂性。母女二人都在对“故国”的追寻中失落,陷入身份的迷茫,也正是在最陌生的环境中,他们最终实现对香港身份的认同。载着晓恩和葵子的这艘船——香港——成了最可以依靠之处,最终是“最亲的最远,最远的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