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什么?”
“你是只想做爱吗?”
“既然觉得做爱不快乐的话,为什么还要做呢?”
下次如果有人再这样问我的话,我会跟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去看看“驯鹿宝贝”,也许就能大概感受到了。
这个故事表达的是人在性面前可以多么不堪一击。“性”就是所有问题的中心,而不是所谓“真正问题的表层”。无论是自卑、自我厌恶、不正常痴迷还是精神扭曲,都和性有关系,都是人无法和利比多和谐共存导致的结果。但我们是如此害怕和歧视性欲。所有被认为是“不正常”“扭曲”“变态”的性欲望会在第一时间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定罪的证据、嘲笑的把柄。性能够激发人最深处、最骇人听闻,同时也可以说是最广袤的想象——自慰可以被认为是不自爱,是不对自己负责,是健康的破坏者,是情绪的宣泄口。性能决定你是否爱我,能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性可以是犯罪的原因,也可以是唾骂的依据。性丑陋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又似严律圭臬在产房中一手遮天。性可以是这么多东西,充斥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好似构建成了人类社会最森严的等级结构之一:最下面的是一切变态的欲望,而最上面的——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而我们从不讨论性。至少像“伦敦生活”和“驯鹿宝贝”这样的创作让我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没办法处理性和爱而痛苦不堪。因为这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一个在夜里让我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不到高潮不会罢休的问题:我真的是世界上最恶心、最不堪、最无能的人吗?就因为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强烈的性欲,就因为我和那么多人上床、一个接一个地上床但还是搞不清楚自己在找什么,我就是一个自怨自艾、没有自制力、活该如此的人吗?
而又有那么多的人,如此清高,将自己与性爱割席,好像只要一表达性欲,就不算在认真地讨论爱情一样。但同时,那些“唯性爱主义者”又如此不屑于谈论爱情,把相信爱情的念头当作笑话。而最终,这之间剩下的那些人,那些困惑、踟蹰不前的人,才是真真正正地被当作怪物,在这座性与爱的金字塔里被排除在外。
《正欲》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尝试告诉观众水癖也只是一种正常的欲望,但是“正常”的观众在里面看不到自己,只看到了这种非正常欲望可能导致的社会犯罪。我看到了自己。我看到了那个因为自我厌恶而不断塌陷的人,看到了拒绝无能、接受无能的自己。而至于那些无法代入的观众,我只希望他们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感受。
当唐尼对着玛莎的照片自慰的时候,我完全与他产生了共鸣:他觉得她很可怜,而她觉得他很吸引人——仅此而已。
一种竖着中指大喊世界去死吧的自毁行为,多么的勇敢和真诚。而这就是真实的我。即使少有快乐,也没办法不做爱;哪怕极度渴望爱情,却早就不知道怎么停下来怎么学会满足。别怪我没有警告你——除非你真的想清楚了,否则不要轻易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