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津电影的探讨,绕不开他本人的战争行径。他是否对侵华战争有所反思,是学界争论不休的话题。《东京物语》侧重描述城市化进程中传统观念的解体、家庭生活的变迁,其中不乏对于战争的影射。失踪八年的儿子,独守空房的儿媳,都指向仍未消解的战后创伤。多年未见的老友,聊起当年入伍时期的经历,也都承认爱上过一位名叫小梅的歌姬。旧日乐章,犹在耳畔回响。当朋友说酒馆的妈妈桑长得像小梅时,其对于军旅生涯的眷恋,也呼之欲出。爱欲对象的丧失,是弗洛伊德眼中忧郁症的病因。无处安放的情感,需要寻找新的投射对象,否则便会被无可奈何的丧失感吞噬,陷入恓惶落寞的忧伤情绪。影片对于战争的回忆,在两对失落的感情线之间游荡。小津对战争的暧昧态度,不言自明。

在这个意义上,纪子走出丈夫去世的阴霾,重新组建新的家庭,具有弥合战争创伤的情感功能,也暗喻着在废墟上重建日本社会的努力。由此不难理解,影片结尾处,父亲将亡妻的手表送给纪子,别有一番象征意义。除了对其一番孝心的感激,手表象征的时间秩序,也鼓励她去开启新的生活篇章。影片也通过细节,传达这一希望。当纪子乘坐火车离开时,在远方高处遥望的,是正在学校监考的京子。学校里认真读书的学生,无疑代表日本社会的未来。除此之外,纪子乘坐的火车,也被着重特写,强调其奔腾的动能。轰隆隆的火车,能否带领我们的女主人公找到新的幸福?现在化的甜蜜期许,又能让日本甩脱战争的阴霾、掩盖不堪的过往么?影片于此处结尾,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