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导演从处女作《哥哥教我唱的歌》开始,就被贴上了各种标签,其中包括“华裔导演”“女性导演”,在电影节运作与政治密不可分的今天,赵婷的几个身份无疑给她的作品增添了更多的可供解读的含义。赵婷曾经在纽约的酒吧里面打工,听了无数的“纽约客”讲述他们的故事,这段时间,赵婷最大的收获就是,听了太多的故事,她变成了一个“会编故事的人”,其前期作品风格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早年经历的影响。当然,今年有望冲奥的《无依之地》导演明显淡化了自身被冠以的刻板印象,转而讲述了一个全人类普遍共有的情感命题——自由。

关于本片有一个趣事,据说弗兰西斯看完赵婷的《骑士》以后,在影院猛地起身大喊“who is fucking Ting Zhao”,显而易见,科恩嫂对导演赵婷的影片风格是多么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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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

有人说《无依之地》有些与肯·洛奇相似的政治性表达,他们都把视点聚焦于社会边缘群体,他们是工业文明的产物,因为没有足够的职业技能,只能做一些低技术含量的工作勉强度日,他们被社会所遗忘,所抛弃。AMAZON 在片中就代表现代资本胁迫,将人物的生存空间无限侵占,把人变成重复性劳动的机器。就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催生了渴望自由的弗恩一行人,他们没有亲人,随行的房车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离群索居,自成团体,报团取暖,从暗夜的冰冷中索取身边人体热的余温而过活。

从影片风格上,赵婷或许多少受到了中国文化中“留白”概念的影响,将美国西部的萧条清冷表现的淋漓尽致,许多空镜头仅仅表现天空,人,大地,具有一种不事雕琢的粗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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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传统水墨画的大量留白

除此以外,也和人物心境高度契合,在弗恩受到大卫的挽留,摆在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路是留在这里享受安定之乐,另一条则是继续上路。在这个时候,看似面前有两条路,事实是弗恩已经没有了选择,她心中名为“自由”的信条逼迫她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这个设定与《阿飞正传》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在《阿飞正传》中,自由抽象名词具象化成为“无脚鸟”,影射阿飞的命运。在赵婷的摄影机下,“自由”恰恰代表着某种约束,譬如“舍弃”,“修补”,“离别”,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是要用一些珍贵的东西去交换。这些东西还有可能是“亲情”,“安全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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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囚禁与失去

赵婷的银幕空间留白在现在“技术至上”的电影发展阶段非常难得。在60年代西方刚刚萌生电影理论批评,克拉考尔的物质现实复原说对“现实主义”含义进行了填充,克拉考尔在《电影的本性》中肯定了电影本身的照相性特质,主张用影片表现和揭露现实社会。传统意义上,艺术是“从上层到基础”,从某个意识形态出发消化现实材料。而电影恰好相反,电影是“从基础到上层”,从对现实的如实反映出发,最终走向一个抽象的议题或者信念。赵婷显然采用了克拉考尔对电影艺术的阐述,将影片作为一个小缺口,从中窥见整个社会形态下特定群体的生存状态,表现了作为女性特有的敏锐性和洞察力,以及永恒的的人文关怀。

在片尾出现“此片,献给那些不得不上路的人。”你以为他们是贪恋沿途的旖旎风光,事实上,世界之大,早已没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若有条件,谁不愿承欢膝下,毕竟,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