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醜的悲傷,隻有面具才懂。
《你好,李煥英》選擇在大年初一上映,不僅僅是從商業價值角度考慮,另一方面也是賈玲對自己喜劇生涯的自我審視,以及對親情的重新思考。
當我們在評價一部電影“是否具有作者性”的時候,我們通常是指代影片是否承襲了導演本人的一貫拍攝,調度風格和手法,卻常常忽略了,來自于導演自身的生命經曆,情感體認的影片,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具有作者性。《李煥英》在大年初一這個節點上映,排片已然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但是本片口碑一路走高,其背後的原因當然有很多。
第一,親情題材,更容易引起觀衆的共鳴,喜劇形式,符合大多數觀衆在這個節日點上的情感訴求。光有親情遠遠不夠,把親情拍得不痛不癢的影片大有人在,就比方說前一陣上映的抗癌“神片”,成功收獲了開年第一波尴尬。《李煥英》是真事改編,其原作同名小品大家肯定也不陌生,把小品與電影做對比,可以發現編劇,導演幾處用心的改動。開頭,賈玲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從來沒有讓媽媽高興過”的孩子,在媽媽臨終的時候陪在病床前。但是現實其實更加殘酷,賈玲考入中戲相聲專業,卻有一天猝不及防接到了母親的死訊,最終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眼。另外,本片最大的亮點就在,年輕的李煥英給賈曉玲縫褲子,賈曉玲猛然發現,原來母親也穿越回到了1981年,變成了年輕的李煥英,這一橋段在現場賺足了眼淚。此處可見編劇的精到之處。
第二,本片的獨特就在于它雖然粗糙,但是真誠。人之大悲在于“子欲養而親不待”,很顯然,賈玲在年輕時已經體驗過這一痛苦,《李煥英》是一部标準的商業作品,但是它也是賈玲挖出心中最隐秘的痛處給觀衆看。“喜劇都有一個悲劇的内核”,這個喜劇所以真實,所以能讓人會心一笑,還是歸功于它背後切實的情感所支撐。用票買電視,排球比賽,介紹相親,文藝彙演,每一段單獨拿出來都會是一個優秀的小品,讓觀衆笑很簡單,但是,讓觀衆笑過之後思考很難。一個從小總是惹禍,成績又不好的女孩隻想要做幾件讓媽媽高興的事,這個願望樸實到幾乎沒有幾個編劇會想到。有人說穿越那一段讓人很跳戲,太假。我倒覺得,場景,特效再怎麼精緻都隻是假象,人物情感再怎麼樸實那也叫真實。
第三,有人說作者矯情,一部給賈玲母親立傳的片子怎麼能有這麼高票房。但是,作為智力正常的觀衆,我們再怎麼沉迷于電影情節也明白電影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充滿了銅臭味的,電影本身也是資本的運作,影院裡的一把把淚水,打濕的紙巾背後,是一疊疊白花花的鈔票。從這一點上看,可能本片也不值得什麼褒揚了,但是,到頭來,觀衆還不是興緻沖沖地捏着電影票擠進影院,在現在的特殊環境下,與其說是資本需要我們,不如說是我們更需要一份經過精心打磨的精神産品。賈玲也過過幾塊錢的盒飯分三頓吃完,住着幾平米地下室的日子,她非常懂得她作為一名喜劇演員,所能提供給大家的,是怎樣一份文藝作品,我們需要一個地方洗淨積攢了一年的淚水,然後在鏡子前重新認識一下自己的母親,每一個平凡,而偉大的母親。
第四,賈玲已經有了較為成熟而且固定的演員班底,至于制作團隊,制作體系,尚無從得知。但是如果能夠借此機會,打造一個較為穩定的班底,未來極有可能與開心麻花比肩而立。從劇作上,經過《夏洛特煩惱》一片,開心麻花達到了制作水準的高峰,但是也不可避免地顯出疲軟之态,《西虹市首富》就是實例,但是《李煥英》讓觀衆看到了喜劇的另一種可能。它可以說是《夏洛特煩惱》的另一面,從“愛情訴求”,變為“親情訴求”,夏洛所做的一切是為了逃避馬冬梅,賈曉玲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母親擁有更好的未來。從這個人物動機上看,主角又多了一個“自我犧牲”的行動線,因而顯得彌足珍貴。
《李煥英》放在影院裡,可能隻是幾滴淚水,放在一個人的肩上,卻可能是生命無法承受的重量。希望每一片創作的真心都不會被辜負,希望每一份真誠都得到應有的回饋,也希望每一個觀衆,都能聽到銀幕背後創作者的那一聲長久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