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熄灭世上所有的灯,挖出所有人的眼睛。”
“我多么想自己的脖子上是一块空地,而容颜却成为了心灵无法回避的伤口,它反过来腐蚀着心灵。”
“在爱情上,我们是试着揭下对方的面具,所以我想我们该试着戴上面具,我不能忍受的是,假装一张面具是真的。”
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三部曲终章,充满畸怪元素与哲学思考。
二战后,日本仍处于一片混乱,整个国家自然和社会环境遭到空前破坏。那些在战前象征着国家性格的东西,几乎全被漠视了,他们的价值观和态度被骤然重塑,用作曲家武满彻的话来说:因为二战,有一段时间,日本人厌恶着关于日本的事物,影响到了人和国家层面。日本文化中从未将个性视为美德,如今这种传统观念将面临挑战,人们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人际关系随即亦变得越发疏离,并引发了对自身存在的普遍焦虑,“持续的孤独会成为常态,我们不会再为孤独这种现代疾病”感到羞耻“身份,目的,关系,敕使河原宏的《他人之颜》运用当代生活的关键构造,让观众直面生活的多样性,通过他的叙事手法来反映这一切,并使观众意识到,有时候看似确凿的事情,一下子会转变为它的对立面,一个故事,一个人,一条生命。
《他人之颜》可以说是伴随法国新浪潮而生的产物,以电影技术变革驱动新观念的出现。在技术上《他人之颜》看似没有遵循连贯的结构,但电影对细节的精准把控,让电影制作丰富了电影本身,唤起混杂的视觉语言:身份的内涵和身份的倾向。为了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我相信找出故事的叙述者很重要,用电影术语来说,我们无处可看,除了镜头展示给我们的影像,看着这部电影,想要从中找到摄影机的视角时,我们会发现它没有固定视角,摄影机应该是客观的,角色观点镜头或浮光掠影的事物 。通过摄影机的动态视角,我们开始相信我们在看的是这件事,结果却发现我们实际在看的是另一件事,这会扰乱观众的实在感。因为这使得他们再难相信任何事物具有确定性,对他们来说最不可靠的叙述者可能就是摄影机本身,而我们往往觉得摄影机会带来绝对的确定性。甚至叙事空间也被用来为此作注脚。在玻璃窗格之间的角色视角,有时是通过其他物体折射呈现,有时借用镜子呈现,有时又被其他物体遮挡。事实上观众第一次看到主人公是在x光里,角色一直在言语之中流露真情,一面远离我们。摄影机保持不稳定的视角,干扰着现实世界,描绘出一幅扭曲的景象。
如果主角拥有双重自我,那电影的风格也必然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无法说清我们应该把这种变化当成什么,反之,电影和叙事结构都展现了相应的形式,在叙事结构里,《他人之颜》里最值得注意的是双线叙事。与《重庆森林》和《妖夜慌踪》相似的是,《他人之颜》有两条看似无关的情节线,然而这里不同点在于我们在两条线之间来回切换,皆因身份再次并不固定。不只是我们的角色,还有电影本身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因为我们见证了两个平行的故事。全片遮遮掩掩,使得电影本身伪装了它的实际存在。《他人之颜》不仅仅通过局限我们的视角,它还通过富有触感的手法以反映变化的特性。1.诊所、实验室的环境。似乎是无限变化的,与主角的生活相似,是无限变化的,有时是开放的,仪器、窗玻璃、门似乎是从天而降。布景一直在变化。电影最大程度展现了主角和整个世界的不稳定性,因为主角独自抗拒着融入社会的焦虑,社会的性质既不确定,也不提供解决办法。角色存在的空间也是如此。
正是由于采用了这种拍摄方法,本片展示了如何让电影将想法铭刻在一个人物身上。电影告诉我们该往哪里看、谁来评价。而在这样一部连摄影机自身都渴求身份认同的电影中,任何人都能以任何可想像的方式被感知。《他人之颜》故意以伪装的形式,使电影本身呈现出变色龙一般的特性。从结构上,电影体现了我们所认为的真实的事物都隐藏在面具背后。各种场景互相复刻。也许电影最后的场面激活了视角,两个事实与主角的两个身份同时存在,主角一直处于镜头中心,一切都发生在他的后景中,仿佛他已经无处可躲,因为世界围绕着他转动,他带上绷带、换上新脸,都不过是“逃脱中的落网”。但当电影迈向结尾,主角走进了黑暗,他的妻子占据了画面中心,她诚实的接受了她的面具。随即而来的是重复的抒情,多个例子相互呼应,让我们深入了解角色的视角。这种情况下,两个角色的存在便不可否认。
说到理解,正是镜头发挥作用的时候。角色暴露在摄影机前往往表面他们的亲密关系在观众面前展露无遗。《他人之颜》仍然用分区阻隔视图,就像角色的视线被缠绕的绷带遮挡,我们只能了解到故事的一部分,我们无法触及一切。就像那个百叶窗,阻挡了主角和外部世界。当他们将最黑暗的事实告诉我们时,这是展示其重要性的最好方式,屏蔽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物。
医生在画面里最初定位在负空间、画框边缘,好像被不确定性包围着,需要填补自己的空白,但当他开始对主角进行试验,他们被画面固定了,好像一个灵魂的两个延伸,因为医生通过自己的病人间接活着,他沉迷于主角的精神世界,无需向自己妥协。我们在《他人之颜》中发现的,主要是对当代社会中异化的描绘。从电影开场,迎接我们的是一群陌生、无名无面的暴徒,慢慢的,我们向他们远离,直到他们变成一团黑暗的凝胶状物,伴随这种孤独,到头来是分离的概念。Separation,就像原应紧密相连在一起的叙述技巧和内容变得脱离散乱,一旦与根基分离,它们就需要重建。对我们的角色来说,身份的丢失意味着重新认识自己,找到生而为己的因果关系。分离使电影技巧具有无限潜力,正是因为在他们的故事里,他们必须重新认识自身,技巧要用于引发和扰乱之中,正如认识电影本身的身份一样,电影是反映生活的艺术形式,她会回馈你给予他的。在《他人之颜》中,我们看到似乎无关紧要的定格画面,房间里的大幅度摇拍被剧烈放大,这正是因为,它在寻找意义。主角缺失了面部只是一种再现,角色体现的存粹孤独只能通过摄影机的窥视得以强调,当你寻找目标时,摄影机也在寻找那个目标。在《他人之颜》中,我们看到的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因为身份只属于自己。电影没有明确的答案,你给他的就是他给你的,如果你迷失了,电影也许会迷茫,但它就在你身边。
探讨了存在性与身份的哲学问题,还揭示了日本人战后的心灵废墟。毁容和面具很好地象征了日本人自尊心的损毁和重建。这个关于“我是谁”的哲学问题,细思极恐。“面具”可以毁灭人类的道德,然而独自一人时仍不能获得一马平川的态势,而是在更为贫瘠的荒漠中逡行,奥山的心绪也终究不能在更为纯粹的包容中得以超逸和练达。情感的脆弱和呼啸在日影中总是点到为止,没有绝对的呼号与挣扎,这一点在本片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面具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把它当了真;享受挑逗游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男女的情趣理解偏差;实验不可怕,可怕的是将个人意志强加之上,未按套路走后还未预测到“被杀”的悲剧;最美好的状态竟是“疯癫”地玩耍着人生的“悠悠球”。拿面具作为题材,让人不禁联想到日本的国粹——能剧,“我多么想自己的脖子上是一块空地,而容颜却成为了心灵无法回避的窗口,它反过来腐蚀着心灵”,可以说导演讨论的是非常哲学的层面,而这种思考在影片末尾的高潮得到了升华,存在的荒谬与悲剧,无论你扎起马尾,坦露破碎的容颜迈入大海,还是带着面具,走向现实的罪恶,人性只是个悲剧。最讽刺的反而是支线故事哥哥吻上妹妹的疤痕,却让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缺陷,无法解下这副面具生活。
逃脱中的落网——现代主体的认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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