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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罗曼

校对/龙舌兰穿堂风

排版/罗曼Act

制图/罗曼

「But why are we so crazy? All the independent filmmakers? They'll call our names. When we'll be forgotten. When we'll be only Poor Latin Americans. Don't forget us The Porteños,」

I.相遇、戏仿与自嘲:Una película argentina

阿根廷新电影运动(Nuevo Cine Argentino)的开山之作《披萨、啤酒与香烟》(Pizza, birra, faso,Adrián Caetano&Bruno Stagnaro,1997)上映多年后,评论界指出阿根廷国产电影已经陷入疲软与停滞状态,新电影曾经的猛烈势头与美学冲击已经固化为一种可以被无限复刻的模式。在这种对本土电影生态反思的语境中,《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Santiago Giralt、Tamae Garateguy&Camila Toker,2007)横空出世,其以一种戏仿的方式来反思当下独立电影的生态,并以此嘲弄近十年的电影作品。在拍摄前,《UPA!》的创作团体以 “行动小组宣言”(Manifiesto Grupo Acción)为名,于2006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公开发布了一则简短的艺术宣言,提出了以下电影创作原则:

⁽¹⁾宣言:对创作过程和工作模式的自觉认知。

团体:共同参与思考与决策,凝聚多元观念。

行动:以行动推动场面调度,定义创作。

Manifesto: la conciencia del proceso y de la dinámica de trabajo elegida.

Grupo: muchas cabezas pensando y tomando decisiones. Sumar.

Acción: movimiento, la palabra que pone en marcha la escena, la definición de hacer.

Buenos Aires, Abril 2006.

Buenos Aires, Abril 2006.

Por Eva Bär, Tamae Garateguy, Santiago Giralt, Camila Toker, Diego Schipani, Hildegunn Waerness, Alejandro Montiel, Federico Carol.

⁽¹⁾宣言由 Eva Bär、Tamae Garateguy、Santiago Giralt、Camila Toker、Diego Schipani、Hildegunn Waerness、Alejandro Montiel 和 Federico Carol 于 2006 年4月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签署,可在影片官网(www.upafilms.com.ar)查阅

该宣言也被视为与当时陷入陈词滥调本土电影的决裂,并且进一步催生了评论界对该现象的批判。Guido Segal于2007年在《El Amante》电影杂志中以讽刺口吻提出了一系列自我阉割式的“想象教条”,对当下的电影生态进行了批判:

I.固定镜头优于运动镜头,因为动态会损害真正的戏剧张力。

II.毫不犹豫地使用长镜头段落,因为决定剪辑的不是动作,而是戏剧密度。

III.优先选择少对话而非对话丰富的电影,因为没有任何话语比沉默更有力量。

IV.传统意义上的表演属于戏剧,真正的电影依赖极简表演或非表演。

V.如有疑问,应始终与角色及其不幸保持距离,如昆虫学家那般冷眼旁观。

VI.拍摄动作之间的间隙是捕捉最纯粹生活的方式,人们吃饭、上厕所或睡觉的场景为真正的电影提供了必要的真实性。

VII.选择碎片化结构,并始终突出其碎片化。

VIII.关键不是叙事,而是营造氛围;关键不是 “发生了什么”,而是 “如何发生”;不应拍摄一系列事件,而应呈现一个或多个角色在特定时间段内的起伏变化。

IX.导演是作品的唯一负责人,其名字应出现在字幕之前及电影所有宣传材料中。

X.幽默被禁止,因为娱乐并非艺术的目的。

这一系列“教条”概括了阿根廷新电影运动被固化的风格模式(固定镜头、碎片化、少对话等),指出该运动推动的创新已陷入枯竭。《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用元虚构的方式,以独立导演拍摄长片首作为背景,将当时广泛陷入枯竭的本土创作理念进行了讽刺性的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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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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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2007

《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是《UPA!》系列的第一部作品,该作在2007年BAFICI(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独立电影节)首映,并获得阿根廷竞赛单元最佳影片等大奖,这也成为团队伙伴合作的起点。影片围绕一个正在筹备中的作品的前期制作和拍摄展开,清高且专横的导演 Fernando(Santiago Giralt饰)和事业成功而敏感的制片人Ailén(Tamae Garateguy饰)开始为拍摄做准备。“从剧本创作到寻找演员、助理和拍摄地点,影片中开始出现2000年代阿根廷国产电影的典型陈词滥调:资金短缺和融资困难,以及理想拍摄地点(如圣米格尔宫)在最后一刻被取消(不得不改用制片人的公寓)等意外事件,无一不指向新阿根廷电影脆弱且临时的制作条件。”随着拍摄的进行,围绕剧组人员的情感生活出现了一系列的争执与矛盾。团队逐渐分崩离析,处于解散的边缘。

正如接受采访的制片人兼剪辑师Eva Bär所说,这部电影讲述的是 “如何在没有资金的情况下制作电影,牺牲所有友谊、家庭关系,只为完成一部电影。”在前期筹备阶段,Santiago Giralt饰演的导演渴望拍摄一部以阴雨城市为背景的典型氛围电影,而一旁的制片人认为自阿根廷新电影运动以后,一切电影都充斥着矫揉造作的图像,缺少语言、对话与连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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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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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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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2007

Carolina Soria认为《UPA!》的叙事结构与视听技法有意与阿根廷新电影运动区分,并有效实践了其诞生的宣言。“一方面,它与极简叙事和碎片化人物彻底划清界限,提供了结构完整、人物具有多重特质的叙事;另一方面,在形式手法上,其与新阿根廷电影中非现实主义倾向的固定、远摄镜头(如Martín Rejtman和 Juan Villegas的电影)不同,该片的影像风格倾向于现实主义风格,其主要代表导演包括Adrián Caetano和 Bruno Stagnaro。影片通过镜头的持续运动和频繁使用特写镜头,增强了真实感并营造了纪实性。”影片的开场镜头奠定了全片的视听风格:制片人在理发店接到导演告知好消息的电话时,手持镜头以连续而急促的运动框住Ailén的身影,营造出一种即兴记录的运动性,我们甚至会以为这是一部纯粹的纪录作品。这种特写镜头(伴随空间碎片化)和手持镜头的选择贯穿全片,成为拍摄中影片的外层(亦是宣言的实践),而内层“进行中的拍摄”则选用固定镜头、精心设计的构图与寡言段落(作为戏仿和反讽)。但《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的批判并非一种说教,在反讽之余,“自嘲”也存在于其中。关于戏仿的喜剧性,Tamae Garateguy表示:“我们的想法是让所有人都能自嘲,嘲笑我们的自命不凡。我认为电影界有太多自我。电影总是严肃地处理主题,而我们团队想尝试用幽默打破这一点”。正如影片结尾一般,两个女演员以致敬伯格曼《假面》的方式表演,而背景却是整个摄制团队伴随着Tomi Lebrero的歌曲跳舞,歌词唱道:“为什么我们独立电影人如此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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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2007

II.时间的多棱镜:UPA!

UPA!的故事雏形源于三人共同的初心:拍摄人生首部电影。当时他们奔走于各类创作工坊和创投会,并且频繁相遇,试图启动项目却屡屡受挫,于是最终决定联合创作——并且以自身经历为蓝本——讲述三位初出茅庐的低成本电影人的动荡生活。“我们说服彼此,是时候行动了。我们觉得首部电影不必完美,只要跨出第一步、打破僵局即可。带着这种冲动,我们开始拍摄、即兴创作。首先约定每人用手头仅有的小相机,为自己的角色拍一段自拍式的影像。”《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的筹备与拍摄恰好处于电影数码转型时期,“当时阿根廷的制作体系存在天然障碍,比如我们使用数码拍摄,而同行几乎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人人都想拍胶片。我们只是拿起手头拍生日聚会的小相机,在那时,这几乎是一种不顾面子的举动。”托克尔解释道。《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对技术媒介的态度以及粗粝的影像风格让人联想起Dogme95运动,它们同样以一种民主的方式创作,并且坚守一种纯粹主义(当然这并非任何对自身的设限)。《UPA!》系列的制作周期并没有一个严密的规划,其历程是成员们在不同历史节点相遇并互相滋养的过程。灵活的制作周期塑造了作品的最终形态——它们如同有机体——“时间”是这里的第一主角。

“《UPA!》系列是对电影圈、国家、我们社群所处时代的写照。它还有另一层意义:记录这些角色随时间演变的轨迹。这是我们生活的日记,因为拍摄地点是我们的家,参演的孩子是我们自己的孩子,除了带观众重返过去,还蕴含情感与怀旧元素。”《UPA!》系列其他三部作品分别在不同时间节点成为独立电影生态的注解。在某种意义上,《UPA!》系列成为了阿根廷独立电影发展的编年史。第一部(Una película argentina,2007)拍摄于电影数字转型时期,电影人们优先选择用数字摄影机拍摄,一反当时胶片拍摄的常态。本片用戏仿的形式对阿根廷新电影运动后,本土电影美学枯竭的生态进行自我指涉与反讽。第二部《Upa2! El regreso》以全新风貌回归,第三部(Upa! An Argentine Pandemic,2021)拍摄于疫情时期,讲述了疫情时期独立电影人的生产状态。而最新一部《啊!雅典之春!》(Upa! una primavera en Atenas,2025)则直接回应了经济失序的当下,电影和艺术被边缘化的境地。《UPA!》系列仿佛无数阿根廷独立电影人的缩影,成为透视阿根廷独立电影的多面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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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雅典之春!》(Upa! una primavera en Atenas,2025)剧照

《UPA!》系列作为阿根廷独立电影的编年史,见证了电影数码转型、疫情、经济危机、新自由主义下艺术边缘化等时代变革,但正如Garateguy所说的:“我们就像‘道格玛95运动’遇上理查德・林克莱特,”《UPA!》系列已然成为一种随风生息的时间胶囊。我们相信,宣言的真正意义在于变革与行动,而非一种自我夹持的束缚。

fin

参考文献:

[1].Carolina Soria,La parodia en el cine argentino contemporáneo: Upa! Una película argentina[R].Revista de la Asociacion Argentina de Estudios de Cine y Audiovisual,www.asaeca.org/imagofagia,N°7-2013-ISSN 1852-9550

[2].María Fernanda Mugica,UPA!: la saga que se tomó con humor al Nuevo Cine Argentino y su última película, que inaugurará el Bafici[N].LA NACION,2025.3.31

[3].Natalia Trzenko,El Bafici exhibirá más de cien películas argentinas y entregará un premio de diez millones de pesos al mejor film nacional en competencia,[N].LA NACION,2025.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