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国宝》是导演李相日与小说家吉田修一的第三次合作,创作起点颇具野心:先有影像构想,再推动小说写作,吉田修一耗时三年深入歌舞伎界,以数十万字构筑跨越五十年的艺道史诗。然而,从文本到影像的转译过程中,叙事重心令人遗憾地产生偏移。
叙事失衡:从时代史到个人史
影片原始构想为六小时片长,最终压缩至三小时以内。这一提炼过程,使恢弘的时代群像,坍缩为喜久雄与俊介两人间的恩怨纠葛。女性角色在这场男性主导的艺道之争中沦为功能性的扁平符号:俊介的母亲全程仅以几句重复台词象征对世袭制的捍卫,而喜久雄生命中的三位女性,则成为他献身艺术的祭品。影片对战后时代背景的运用也流于表面,辐射病仅作为主角无亲无故的设定背景,未能与叙事深度交融。所谓的「史诗」,最终被简化为一场个人野心的拉锯战。
主题倒置:“献祭”真是为了艺术吗?
电影试图探讨「为艺术献祭一切」的残酷美学——喜久雄与魔鬼交易,登上「人间国宝」的至高宝座。然而,影片对这一主题的呈现却显得空洞。喜久雄对女性的利用与抛弃,更多体现为对追逐成功的执念,而非艺术本身的召唤,这种执念置换到任何行业皆可成立。更遗憾的是,电影对艺道修炼的艰辛几乎全盘省略,仅借他人几句「真是天才」、「你没有一天不在练」的台词草草带过,使主角的成就缺乏足够支撑。
文化之壁:难以跨越的审美隔阂
《国宝》在日本本土掀起了歌舞伎热潮,让式微的传统技艺重获关注。影片以6场较完整的歌舞伎表演作为重头戏,香港字幕虽贴心附上背景注释,却依然难以弥合文化语境的鸿沟。对中国观众而言,歌舞伎表演更多是作为异域文化奇观被观看,而非能够引发心灵共振的美学体验。
视听平庸:被舞台吞噬的电影感
影片最核心的美学表达几乎全部依托于歌舞伎舞台本身,这种美是戏剧的,而非电影的。在电影语言的运用上,《国宝》未能展现出足够的作者性,调色、运镜与调度趋于保守,被部分观众评价为「网飞时代剧」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