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TU》海报
从海报就可以看出,《PTU》很有舞台的感觉,尤其是街景,依靠路灯这一道具制造出光源,人物在灯下来回穿梭,明暗交替。
当角色走到灯下时仿佛就成了当时的主角,但又不像聚光灯那样从侧面把他们的正面照亮,来自正上方的光经常在人物的脸上留下大面积的阴影,立体感与冷酷感剧增。
静默杜琪峰
杜琪峰继续秉承着业界驰名的“静默风”,《PTU》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连解释剧情的台词也设计得像剧情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很难将二者割裂开来。
此外,在无对白情节里,一些只能靠意会的信息也传达出一股东方文化特色。在这种文化背景下长大的我们,都会理解任何人和事都有里子和面子,还有一些无需表达,或者顾左右而言他的潜规则。

任达华 饰 PTU队长阿展
任达华扮演的阿展,带着PTU下属去到游戏机室找马尾的老表那场戏,规则从头至尾未用嘴说出来,但做事的人却已然明了。
黄浩然饰演的其中一名PTU,一进门就问老板要营业执照,实则目的是用脚将监控摄像头的插头踢掉,而手上查牌的表面功夫一刻也未停下。更重要的是老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马上get到这位阿Sir有“正经事”要办,识相地保持沉默。
阿展找到马尾的老表,想叫他谈几句,却遭到他漠然拒绝。阿展慢条斯理地往他的烟盒里塞了一包白色粉末,用同样的对白再问了一次。马尾的老表马上知道如果自己不合作的话,那包白色粉末就会变成阿展抓他的物证,于是把手下的人支开,向阿展传达自己妥协的信息。

马尾的老表正在受到威胁
接下来,阿展把其中一个态度嚣张的小弟叫到旁边,不断掌掴他,马尾的老表马上打电话,不料没打通,他把实情告诉阿展,阿展一言不发,继续虐打小弟,马尾的老表意识到如果这件事没有结果,阿展就不会收手。
整个过程很少台词,却能将表面的平和与暗中的较劲清晰地展示出来,这样的戏份在片中还有不少,比如表现重案组和反黑组之间的不和时,双方一方面假装按照正常流程去履行职责,另一方面又为了自己的私心耍心机甚至破坏流程。
火锅是江湖的灵魂
谈到杜琪峰的电影大概无法避开场面调度的话题,《PTU》中也有不少娴熟的技法,有些甚至给人感觉不需要使太大的劲儿,就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林雪 饰 肥沙
马尾之死那场戏,就在一个火锅店里完成,主要人物的台词甚至比餐厅里的服务员还要少,是十足的“人狠话不多”的观感。
首先是马尾带着四名手下走进火锅店,在靠墙的位置坐下。凳子都没坐热,马尾就起身霸道地坐到隔壁长毛小哥那一桌去。服务员忙把长毛安排到靠墙的桌子坐下,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空调滴水才导致马尾换位。
这一段交代了一组人物关系,以及场景中的主要道具。随后林雪饰演的反黑组警官肥沙走进来,人物关系又多了一层变化,肥沙一物降一物,明明可以跟长毛拼桌,偏要坐到马尾那桌去,马尾忌惮肥沙的身份,只能换到滴水的位置,长毛被安排到前景的单人座。

所有人就座,好戏上演
此时画面的构图就非常有意思了。我们可以看到马尾坐在画面最右,正面对着肥沙,表明他对肥沙的防御状态,非但如此,在他面前,手下们依次排开,形成一道屏障,犹如防护罩般把马尾保护起来。
肥沙仍然背对着马尾,说明他根本不怵马尾这帮人。值得注意的是长毛本来是一个倍受欺负的路人,却被安排到前景中最显眼的位置,而且给的还是正脸,实际上给了观众一个心理暗示,这个人的戏还没完。
随后电话声响,三人都拿出电话,暗示三人都在等人来电。马尾接完电话,派手下出去干活,此时三张桌子都分别只剩一个人。而马尾又被水滴到,于是换到旁边一个背对长毛和观众的位子坐下。

三足之势
这里的构图可以有两种解读,一种是通过透视,三人形成一个三角形,代表一种局势的稳定状态,同时也意味着如果失去一个角,这种稳定局势将被打破。
如果抛弃透视,仅以平面的视角来看的话,肥沙位于长毛和马尾二人中间,将两人隔开,因此他是另外两人之间的障碍,一旦这个障碍消失,就会掀起风浪。
果然,肥沙接了电话之后离去,马尾仍背对着长毛,丝毫没有防范,长毛接到电话指示后手起刀落,马尾就这么交代了。
导演充分利用这一固定的场景,将演员放入其中,通过巧妙的调度,甚至还不用复杂的运镜和动作戏,一场江湖中的腥风血雨,恩怨情仇透过火锅这一载体呈现在观众面前,着实称得上风味十足。想到许多跟火锅有关的黑帮电影,不得不说,火锅是江湖的灵魂。

马尾被刺
最重要的是平安回家
《PTU》还有许多值得细看的段落,碍于篇幅不再讨论。此时如果忘记技术上的匠心,回过头来看剧情的话,会发现其实故事并不复杂,一条寻枪线和一条凶杀线交叉在一起,最后除了匪徒和黑社会以外,其余人都得到善终。
但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好人有好报的故事,这些PTU们,反黑组们在街灯下黑白交替的脸庞,恰恰是他们内心善恶并存的表现。他们暴力、徇私,同时又仗义、英勇,共同构成了这个鱼龙混杂的城市群像。
说到底,他们都是普通人,所求的只是邵美琪扮演的Kat姐在片头说过那句:“最重要的是平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