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電影不是無聊的,它們中的有些甚至每個鏡頭都充滿張力,《不散》就是一部這樣的電影。

開篇不久,第一個謎題就給出了。我們先是看到影廳裡坐滿人在看《龍門客棧》,然後畫面切出去,來到影廳外電影院的走廊,一個男子入畫,他像是迷了路,東張西望,花了番功夫才找到影廳。畫面再切,我們回到先前的影廳,但裡面卻是大片大片的空位,連算上找路男子,觀衆一共就不過幾個。所以謎題是,我們現在不處在影廳坐滿人看電影的時間,那我們到底是處在什麼時間?

繼續往後看,還有幾乎成堆的謎在等着你。感激電影的節奏夠慢,這才給你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消化和捕捉謎底。

你可能會給自己編些别的迷,但是隻有電影自身給出謎底的謎才是值得編的。電影有時在下一秒就要給答案否定你謎題的方向,把你往回撥;有時電影會把你的疑惑拉長,延伸至整部電影,可指不定什麼時候答案就在全景畫面裡出現,占據一個小小的角落。這時你會感到自己不能确定是否編對的謎居然沒有編偏并且還獲得回應的興奮,就像NWR在《唯神能恕》的幕後紀錄片裡說的那樣,“這和性愛很像,事關前奏鋪墊,你拖得夠長,放進去的東西越多,最後的感覺就越棒。”而關于我提到的第一個迷,其實很快在電影鏡頭給到電影院走廊上在映電影的海報時就有暗示謎底。那是一部名叫《見鬼》的恐怖片,海報上的宣傳語寫着:農曆鬼月,你一定看得到。

是啊。陳湘琪飾演的電影院檢票員在鬼月的這一天,從頭到尾就沒見到過一個坐在空蕩蕩的影廳裡看電影的觀衆。陳湘琪和找路男人僅有的同框鏡頭,是她在廁所裡洗杯子,壓根看不見走廊上找路的鬼,所以當她聽到一聲莫名的開關門聲音會突然愣住,一驚。

我們也從來分不清這些看電影的零星鬼觀衆們所坐的具體位置,他們一會兒消失,把畫面讓給成山的冷闆凳,一會兒又在别處座位出現,呈現出另一種與銀幕的構圖關系。

也不必說機房裡沒有人卻自動放映的投影器。陳湘琪把半個壽包用膠袋裝好,拿去機房放在壘起的十幾個膠片盤子上,當下時刻我們不知道她舉動的含義,但很快電影就解答。當陳湘琪再回到機房時,攝影機從另一個機位拍攝她和她放壽包的膠片盤堆,連帶着展示了壘起的膠片盤旁的桌子,桌子上的煙灰缸插滿了煙,好似我們看望先人時插香的香爐。所以陳湘琪放壽包,意思是祭拜;但此次的回程她卻又像是反悔,把壽包拿了回去。在之後的影片裡,陳湘琪都沒有吃掉這拿回去的半個壽包,所以她到底是有了什麼機靈主意?我不想劇透,但我保證這是一個動人的時刻,在影片的結尾,請你自己去看,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