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第55屆金馬獎頒獎典禮當晚是一個足以載入華語影史的夜晚。主持人陶晶瑩說的沒錯,金馬獎真的是華語世界的奧斯卡。正如金馬獎執委會主席李安說的那樣,我們做到了95%的出席率,這真的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的確,即使是最著名的電影界獎項,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獎也難以達成如此之高的出席率,畢竟當今的奧斯卡在白左狂潮的衝擊下早已失去了電影藝術的公信力。

金馬獎就是這麼偉大,它把華語世界近乎所有能想到的電影天才,大師,甚至傳奇都聚在一塊來,鑄就一個純粹的電影殿堂。王家衛,侯孝賢,李安,楊德昌,蔡明亮,胡金銓,李行,李翰祥,張藝謀,許鞍華,賈樟柯,婁燁,馮小剛,徐克,杜琪峰,姜文......這些不論是超越時代的,堅守藝術的,還是膾炙人口的電影工作者,都受到過金馬的褒獎。

鏡頭對向這次第55屆金馬獎。

臺灣,臺北國父紀念館裡,有人哭,有人笑,有實至名歸,還有無理取鬧。

最重磅的壓軸大獎——最佳劇情長片,授予了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學生,亦是金馬電影學院的學生胡波的長片處女作《大象席地而坐》,本片也同時收穫了最佳改編劇本和觀眾票選最佳影片,隻可惜胡波,這位今晚最大的贏家缺席了金馬。

為什麼?因為胡波在2017年10月2日,在北京的出租屋樓道上自縊身亡。胡波的母親楚岩華女士站在舞臺上,抱著金馬獎座,不知所措,臺下的觀眾都為之動容。尤其是李安在念出獲獎片名之前還加上了一句"我非常想抱一下這位媽媽",在這一刻,電影似乎真正連接上了生命,溫暖動人。

最佳導演頒給了中國第五代導演代表人物——張藝謀(《影》)

儘管評審團主席是鞏俐,一位由張藝謀發掘並長期合作過的女演員,但張藝謀得這個獎確實是實至名歸的。值得一提的是,這是他第一座金馬獎。張藝謀在2014年《歸來》之前未報名過金馬獎,主要是早期張藝謀黃金時期時,金馬對於大陸的封閉,以及後來他轉戰商業片,投資方沒有報名,否則張藝謀以90年代的時的實力得幾個金馬獎也是綽綽有餘的。

但祇有一座金馬獎不代表張藝謀不是位電影大師(可能大師的說法有所爭議,但我認為對大師的要求沒必要如此苛刻,在大陸病態的審查之下,張藝謀仍能取得如此之高的成就,值得一個大師的稱號),華語電影首次在歐洲三大電影節最高獎的折桂,正是1988年張藝謀的處女作《紅高粱》(有趣的是這部電影的主演姜文在第55屆金馬獎憑藉《邪不壓正》與張藝謀一起競爭最佳導演)拿下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後來他又在1992年和1999年,將兩座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收入囊中,躋身持有最多金獅獎的導演之列。此外他還憑藉《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英雄》三度提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並且兩奪BAFTA最佳外語片。大不大師先扔一邊,他絕對是最負國際盛名的華語導演之一,而華語電影早年在西方的推廣也與他的努力分不開。

扯遠了...再來提一提最佳男女主吧。

最佳男主與女主分別給了徐崢與謝盈萱,兩位的表演張弛有度,人物情感絲絲入扣,在喜感與悲情之間轉換自如,富有層次感的表演自然流暢而不落痕跡,的確實至名歸。但這裡特別提及在《三夫》中出演一位性成癮的智力障礙女性的曾美慧孜,他極富張力的自然表演讓我大為震撼,一個神態就傳達出了一種動人心弦的力量,她和謝盈萱僅差一票,不過她在香港金像獎上的折桂也算平了我的一番心願。

最佳男女配,分別給了袁富華和丁寧,然而袁富華我絕對同意,丁寧拿獎可能還是出於臺灣的地方保護政策,我不能太認同她,但由於我沒看過提名的幾部影片,所以不太好做評價。

最佳攝影,最佳音效,最佳原創電影音樂被《地球最後的夜晚》的。姚宏易,董勁松,大衛查澤勒;李丹楓,司中林;林強,許志遠拿下。

三D長鏡頭和夢幻癡醉的聲音當然配得上這三座獎,尤其是好幾個長鏡頭,技驚四座。顯然畢贛是個天才,可是他太過於個人風格化,難以受普通觀眾青睞,不過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的電影衹要像月亮和太陽那樣掛在那裡就行了,沒錯,時間會去檢驗它的。而更令我感動的一個細節是臺灣的攝影師姚宏易在領獎臺上指了指他的彩虹胸針說到,請大家投一票,臺灣加油!

最佳造型設計,美術設計,視覺效果都被《影》的陳敏正,馬光榮,王星會拿下。本片以古代中國水墨畫風格的畫面,講述了關於人性的故事,極富美術造詣,是張藝謀在藝術與商業之間平衡的又一嘗試。

最佳動作設計,原創歌曲,新演員,新導演為《邪不壓正》,《誰先愛上他的》《祇有大海知道》,《我不是藥神》,此處略過。

最佳劇情短片由大鵬憑藉《吉祥》拿下,大鵬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從拍喜劇網絡劇《屌絲男士》到爛片《煎餅俠》,還有拍給自己的音樂夢的《縫紉機樂隊》,但它們的質量都不盡如人意,《吉祥》是他長片《吉祥如意》的前半部分,混淆了劇情片與紀錄片的邊界,富有挑戰性與實驗性,大鵬對於真實與戲劇的處理近乎天衣無縫。有的導演拍出爛片不是沒有藝術素養,不過是在市場的脅迫下無法做到知行合一。大鵬認真起來要甩開好些"文藝"二逼和商業導演。

好了好了,終於到了本場的焦點,飽受爭議的最佳紀錄片《我們的青春,在臺灣》,導演傅瑜一邊抽泣著,一邊說出了那句被刻在金馬歷史,甚至可能是改變了華語影壇的那句話:"我真的真的非常希望臺灣可以真正的被稱為一個國家。"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

座位上的最佳男主提名者段奕宏幾乎要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瞪大了雙眼,似乎還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剛剛拿到最佳女配的丁寧鼓起掌來,一邊是鴉雀無聲,一邊是歡聲雀躍,國父紀念館此時儼然已成為了政治搏鬥場,鏡頭切到了李安主席,他一臉苦笑無奈,不知如何是好,而身旁的臺灣文化局局長趙麗君,爛片導演朱延平笑著鼓起掌來,一臉春風得意。

《我們的青春,在臺灣》記錄了臺灣的"太陽花學運",記錄了臺灣社會的年輕人在時代變局中的迷茫不安。

實話說來一部政治敏感的片子,拿了獎本來就很尷尬,傅瑜談及政治就算了,還踩到了兩岸最重的雷區——統獨問題,談獨立就算了,還要在金馬獎這樣大的舞臺上談及。一顆老鼠屎毀了一鍋湯,金馬獎辦了55年了,才擁有如此廣大的影響力。傅瑜的話讓包括李安在內的人都預感到要完蛋了,當晚的慶祝酒會,大陸影人全部缺席。

後來大陸廣電總局一紙通告——暫停大陸影人報名第56屆臺北金馬影展,於是王小帥在柏林拿下雙銀熊最佳男女演員的《地久天長》,婁燁威尼斯主競賽入圍的《蘭心大劇院》,刁亦男戛納主競賽入圍的《南方車站的聚會》都不來,第56屆金馬獎靠著鐘孟宏的陽光普照,陳哲藝的熱帶雨撐了起來,第57屆儘管請來了日本名導,也是侯孝賢的粉絲是枝裕和為侯少賢頒終身成就獎,但同學麥娜斯,孤味,親愛的房客,以及最佳劇情長片消失的情人節,並不盡如人意,老牌名導蔡明亮的《日子》,陳果的《墮胎師》還是印證了他們在走下坡路的事實。

但是華語電影還會金馬奔騰,如果華語世界還有個地方在真正的談論電影,那裡一定是金馬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