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翠梅、廖克發、張吉安的電影,它們原應該被放入到單一國别電影讨論(即以國籍為劃分的馬來西亞)。但從觀感上,它們和《爸媽不在家》、《熱帶雨》一樣,是華語電影的花果飄零,安全無誤,理解無礙。
如此奇異的狀況,包括今天還繼續讨論“為什麼華語電影”,原因出在二十世紀的民族主義國家意識——不計輸赢,噩夢煙雲,它最終導緻了華語電影可以跨越海洋,花開許多,樹植島嶼,有芒果有番石榴,有榴蓮有菠蘿蜜。
在個人層面,它們都抛出了“我是誰”的電影問題,答案卻不必然等于:我是華人、華族。譬如《野蠻人入侵》中,先于“我是誰”,她是一個女人,一位母親,一名電影人,時間呈現為數列。而在《不即不離》中,作者與父親的關系僵冷,種因血緣有之。了解了杳亡無蹤的祖輩人,他也能站到父親的位置上,去感受另一位父親的慣性缺席,得以确信自己的身份認同。
《南巫》被許多人劃為東南亞恐怖片,實際上,如果把開頭結尾字幕,換成一個中年男人的畫外音,你會想起侯孝賢在《童年往事》的口白。降頭之源,正是透過窗戶的紗帳,那夜幕之下,熱帶蟲鳴中,喚起的疏遠記憶,無法确定的影影綽綽。直到寫這篇推送,我也才反應過來,《熱帶雨》并非陳哲藝向中産階級揮拳,結尾楊雁雁回到熱帶叢莽的馬來亞。它與新加坡之間,一直有臍帶的相連關系——華人之文化教育與階級流動。
當馬華文學在大陸,實現了讀者數量的十倍級增長(但仍然不過2-3萬讀者數量),讀張貴興、黃錦樹還是黎紫書,碰上CPM(C ommunist Party of Malaya,CPM),人總會一頭熱帶霧水,完全不知個究竟。細分之下,CPM的叙事中,并不包含東馬(婆羅洲砂拉越)。1937與1945的年份,同一個世界之下,似乎有你隐約知道,卻不理解的平行世界。我們長期追逐一個單向的時間箭頭,一塊僅屬于我方的汪洋與大海。
不過,一個大馬本土華人,他同樣可能表現得毫不知情。
《時差的贈禮》中,黃錦樹看過《不即不離》初始版,驚訝于廖克發“對曆史的了解嚴重不足”,後來意見之下,才加進來了許多散落天涯的老人。

《不即不離》起于印尼情歌的抒情調,它卻易變成了馬來國歌。反殖的中華青年,浴血斷頭卻橫遭腳下土地的野蠻驅逐,進而在曆史與記憶中,消失蒸發。
失去位置與錯亂時間,是困擾CPM的最大噩夢——正如老阿姨感歎的:我白天人在廣州,夜裡做夢全是馬來亞。私影像的小我羁絆,最終遇見了大公的革命理想。運動之發轫與半世紀未竟,白首不悔中,可見生于斯的故土浪漫。歌聲不絕如縷,追思不即,但也永不離。
全文參見:為什麼馬來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