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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屬于90後的動蕩青春被他拍出來了|是未來是曆史也是當下|電影《昨日青春》Happy End 展開聊聊_哔哩哔哩_bilibili引言:
很久沒看新電影,
也很久沒有被新導演的作品打動了。
上一次還是2019年的《熱帶雨》。
而這部由陳哲藝制片,
濱口龍介作為「表演指導」的影片。
就是 2024 年空音央的第一部長片電影《昨日青春》Happy End。
入圍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
去年也來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
當時我并沒有特别關注這位新人導演。
隻知道他是坂本龍一的兒子,
曾掌鏡父親臨終前的紀錄片。
空音央随母姓,在紐約和東京兩地長大。
在名校 Wesleyan 大學主修哲學與電影。
在他的成長環境和意識中,
跨文化似乎是自帶的屬性。
這部籌備了七年的電影首作,
讓我看到了一位非常厲害的新人導演——空音央。
Part 1 創作的初衷:從大地震,到殖民主義|對于曆史與當下的回應
導演說《昨日青春》是他寫下的第一個故事,
甚至早于 2020 和 2022 年創作的兩部短片。
因為就算是坂本龍一的兒子,
也不是想拍電影就可以拍的。
所以他老老實實地完成了兩部短片,
第二部《一夜爆樽》Sugar Glass Bottle
更是《昨日青春》Happy End 的演練版。
在拍攝父親坂本龍一的兩部紀錄片時,
空音央也遇到了合作無間的團隊——攝影師 Bill Kirstein 和剪輯師 Albert Tholen。
這次的原聲配樂 Lia Ouyang Rusli 也是他 Wesleyan 的校友(學長)。
空音央甚至在和大學校友的播客訪談中,
笑談自己并不是很喜歡在大學接觸的 Neo-formalism(新形式主義)
他總是想用哲學或者其他理論去解構電影,
但是每次都被否定,
于是他就走向了更加反叛的道路。
就如同這部《昨日青春》中兩位男主人公,
其實就是空音央對于自己學生時代的回顧。
他說整部影片的時間雖然設定在近未來,
但是其實視角是未來的自己,
回顧學生時代的友誼和故事。
很多人從空音央的這部《昨日青春》中
看到台灣新電影,尤其是楊德昌的影子。
導演也坦言自己和攝影師 Bill 都非常喜歡楊德昌,
無論是政治的《牯嶺街》還是驚悚的《恐怖分子》,
亦或是在嚴肅中不失幽默的《一一》。
每當他們在現場不知道該把攝影機放在哪時,
他們就會想,如果是楊德昌,他會怎麼拍。
于是就有了這部《昨日青春》中,
沉穩,凝重,又不失幽默的鏡頭語言。
這部電影令人驚豔的不僅僅是楊德昌一般冷靜的鏡頭設計,
更是對于當下社會問題的精準捕捉和表達,
如果楊德昌的電影被譽為台灣社會的手術刀,
那麼空音央就是在為當下社會的病症開清單。
并且他所旨涉的問題,不僅僅局限于日本而是全球性的。
插入電影片段:中文對白 學生不讓進
影片的第一個段落就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一群高中生在東京的夜色下試圖進入夜店,
一個女孩突然開始講蹩腳的中文,
其中一個叫湯姆的男孩不會講英文。
這種既荒誕又現實的橋段,
一下子讓你開始關注導演設計的這個世界。
當警察開始來掃臉查驗身份的時候
你開始意識到這是一部近未來背景的影片。
但是每一個用來監管市民和學生的科技手段,
都會讓你在現在,過去和未來中遊移。
對于移民身份的區别對待,
成為了影片第一個針對當下的社會議題。
這決不是一部販賣青春和懷舊情結的影片,
而是關于曆史與現實、災難與審查,
關于當下年輕人獨有的生命體驗。
空音央在很多采訪中表達了
影片的題材來自1923年日本的關東大地震,
日本政府每年也都在發布未來地震的預警。
每個人的心中都懸着一個未來災難的預告(達摩克利斯之劍)。
但是在關東大地震後,
被曆史忽略和掩埋的,
是當時在社會動蕩下,
日本市民曾一度屠殺在日的朝鮮人,
當然其中也包括在日的中國人。
在政府和警察的默認下,
市民開始自發地組織起來,
攔路盤查有口音的人。
這裡的曆史背景是1910年開始日本對于朝鮮半島的殖民統治,
而促成這場屠殺的則是災難之下,市民與政府無處發洩的合謀。
“殖民主義”是空音央要在當下重新探讨的問題,
不僅僅是回顧日本在曆史上對其他國家的殖民,
也包括時至今日,對于在日外國人的區别對待,
導演認為這是在當下的日本和全世界都在面臨的問題,
是曆史、是當下,也是未來的問題。
而他自己在出席的所有公衆場合中,
都佩戴着巴勒斯坦的庫菲亞圍巾。
當被問到為什麼可以如此坦然的,
甚至是不計後果的穿戴庫菲亞圍巾時,
空音央說他正是從電影中學到了人性和尊嚴,
那麼作為電影人更應該用行動貢獻一份力量。
雖然這在當下的電影圈裡非常少見。(凱特布蘭切特)
當然導演也一再強調,影片的核心是友誼,
一切曆史和政治的議題都隻是組成故事的背景和元素。
但正是通過這樣的劇作和表達,
空音央也道出了一個真相,
那就是他這一代人是在政治運動中成長起來的。
他在采訪中說,自己在大學時期開始政治覺醒,
經曆了2011年福島核災難之後的日本反核運動,
緊接着就是美國一系列的反對種族歧視的運動,
全球的女性、同性、跨性别的平權運動,
再到去年開始逐漸擴大的支持巴勒斯坦運動。
1991年生人在紐約長大的空音央,
政治表達早已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他的創作過程和作品表達中,
我既沒有看到猶豫,也沒有看到遲疑;
其中沒有模糊地帶,也有沒符号象征;
一切觀察都是那麼地直接甚至是精準。
電影片段:“有規則就要遵守嗎?”,“革命之後呢?”
于是我終于在一部新電影裡,
尤其是新一代導演的作品裡,
看到了跨文化的政治表達。
看到了對于曆史,對于當下的回應,
甚至是對于未來的預言。
空音央說日本也正在面臨老齡化,
出生率下降的問題。
未來是否會引入更多移民勞工,
而這些移民和後代在日本又将被如何對待。
站在這個抉擇的十字路口,
他在故事中假設了某中可能性,
日本人與在日的美國、韓國、台灣的移民和後代,
他将面臨怎樣的生存環境。
電影片段:讓不是日本人的同學出去
Part 2 作為新導演的能力與影片的呈現|非職業演員的運用與劇作的平衡
回到劇情,
校長的跑車在第二天一早,
成為了兩位男主人公的「行為藝術」
同時也被校長這位「權力者」
描述為「危害治安」的「恐怖行為」。
就這樣以防災為名義的校園監控系統上線了。
福柯筆下的「24小時全景監獄」
在21世紀的科技助力下,
從人與人之間的監視,
被無數的電子眼代替。
它們的功能多到令你佩服監管者的想象力。
從人臉到肢體動作的識别,
再到超過五人以上的聚集,
你會一度以為自己在看《黑鏡》。
看到這裡故事已然不是近未來的科幻片了,
這部影片在我們面前放置了一面鏡子。
讓我們不但看到身處 2025 年的自己,
更是再一次看清了自己身處的環境。
經曆了 2020 年,我們都感受到了
權力和科技如何以災難為借口泛濫。
導演沒有忽略任何一個當下的問題,
而是把當下的問題全部裝進故事裡。
從移民問題到社會身份的歧視,
從政治大環境到權力者的嘴臉,
從階級差異到人生道路的訣别,
從災難的管制到當代反抗運動。
這部《昨日青春》
讓我們在近未來的虛構故事裡,
看到這個世代人們的生存狀态。
沒有人能真空地活在當下,
沒有人能躲避電子眼監視,
沒有人能忽略無處不在的規則,
每個人都生活在監管之中,
每一代人又生活在不同的陰影之下。
影片從一群年輕人的聚首與分離,
照見了當下全球年輕人的生存議題。
我認為導演空音央在故事中很好的平衡了
故事中人物角色的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
他希望電影的核心還是圍繞年輕人的友誼,
而音樂正是貫穿一切的連接和切入點。
空音央回憶自己在高中和大學時代,
也正是通過聊音樂、分享音樂交朋友的。
電影中他邀請了非常有名的 DJ (行松陽介),
據說這位肌肉男也是東京各大電影院裡,
老電影回顧展的常客。
空音央說因為他太火了,
自己不好意思跟他搭讪。
反而是在東京的電影院總看到他,
兩人就開始交換電影相關的書籍。
朋友們,你們誰在東京留學,
總去那幾個我們介紹過的藝術影院的話,
可以将來留意一下。
例如:
早稻田松竹Uplink 吉祥寺Theatre Image Forum新文藝坐等等
影片中 Yuta 這個角色就是通過音樂建立起來的,
作為四人組中的日本人,
同時還是中産甚至是富人家庭的後代。
他是四個人中的頭目,「壞主意」都是他出的。
他不會像洸 Kou 一樣被區别對待,
連校長都不敢拿他怎麼樣。
所以他沒有特别關注當下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他也沒能獨自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
最後也做出了面對權力者的反抗和行動。
一切的外部環境,
都成為了影響 Yuta 和 Kou 友誼的關系變量。
電影劇作就這樣形成了一個,
人物由内向外,再由外向内,
相互滲透和影響的成長軌迹。
空音央說他理解的友誼,就是不斷在變化的關系。
有時候像家人,有時候像戀人。(睡在湯姆身上)
面對家庭、學校和社會的問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反抗方式,
每個人也可以有自己的政治觀點。
有時會拉近友誼,有時也會産生隔閡。
而這些都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也是正是他這一代人的青春。
電影片段:演員的表演(我愛你)
這部影片除了對當下做出回應,
空音央還讓我們看到了他使用非專業演員的能力。
他坦言自己找來了這方面的專家,
那就是演員工作坊達人濱口龍介!
這個我在《邪惡不存在》裡面介紹過,
讓濱口龍介成為今天的濱口龍介的,
不僅僅是他師從黑澤清的學習,以及幾千部電影的看片量。
真正改變他的是大量的紀錄片拍攝和采訪,
以及與非專業演員一起進行的表演工作坊。
正是因為喜歡《歡樂時光》 Happy Hour ,
空音央特意向濱口龍介學習了演員工作坊。
帶着《昨日青春》裡的幾位演員和模特們,
進行「無感情對白朗讀」和「無對白肢體表演」等練習。
不但拉近了演員之間的關系,
還讓他們之間可以自然的産生化學反應。
故事裡的年輕人,
有的與這個世界疏離,
有的與這個世界沖撞。
整部影片利用地震這個元素,
讓人物們一直處在一個共震的關系中,
這些都透露出空音央對于電影和劇作手法的了解。
插入:“天花闆吊燈鏡頭”
來到影片的結尾,
畫面定格停止了近半分鐘,
悲怆的主旋律再次響起。
就像永遠無法逃離的命運奏鳴曲,
每個人都将走向自己的 Happy End。
空音央對配樂師說,
希望影片的開頭和結尾,
可以響起有曆史時刻感的悲壯旋律。
而當畫面靜止,合成器的旋律再次響起時,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教授。
就像是教授在天上看着我們一樣。
Part 3 從 1950-2025 橫跨半個世紀|三個世代的青春物語|作為新一代的青春體驗的表達
很多媒體在談到這部影片時,
都會提及那部著名的《無因的反叛》
在 1950 年代掀起一股以青春為題材,
以關注青少年心理為主題的電影,
包括後續 1967 年的《畢業生》。
針對美國在二戰後,
興起的中産階級家庭,
年輕人的痛苦與迷茫。
家庭的冷漠與成人世界的荒謬,
讓他們抗拒成長為同樣的大人。
而在同一時期的日本,
也興起了「太陽族」電影。
以年輕人的暴力和性解放為縮影,
反應美國對于日本物質和文化侵襲。
到了 2000 年後,
岩井俊二又開啟了另一種青春殘酷物語——《關于莉莉周的一切》
那就是針對網絡和虛拟世界的出現,
面對現實世界中的暴力和欺淩,
青少年如何面對虛拟與現實世界的割裂。
而到了 2020 年後,
随着曆史災難的不斷重演,
全球經濟的衰退,權力與科技手段的泛濫。
各大思潮和運動在網絡和現實世界的興起。
高中生活早已不局限在校園之内,
手機屏幕可以看到全世界的抗議和遊行。
而全球性的問題,
也開始通過或科技或體制的形式,
緊緊地包裹着每個人的日常生活。
學校亦是全球政治與社會問題的縮影,
學生開始質疑學校、家長甚至是國家,
能否提供安全保障,以及平等的生存環境。
年輕人對于世界的觀察和反應,
永遠是社會問題最好的鏡子。
因為他們還沒有成為社會的一份子,
還沒有被規訓為體制内的共謀者。
空音央作為一個跨文化的 90 後導演,
這部作品籌備了七年,有野心、有能力、有表達。
反觀最近幾年的華語新老導演,
幾乎喪失了對于當下的表達能力,
面對新技術,新問題,新媒介,
他們隻是找找老素材來拼湊剪輯,
總是遮遮掩掩,避重就輕,
可以說完全處于失語狀态。
空音央如果算是新一代跨文化導演的崛起,
那麼我終于看到了新世代導演對于當下的表達,
而且是非常精準且全面,
甚至用荒誕去解構重塑,
直接地反應他所看到、感受到的世界。
無論是聲音與畫面之間自由地轉換,
對于細節的鋪墊和惡作劇式的橋段,
都讓我感受到一種創作上的輕盈和自由。
如今當我們身處過去、現實與未來的臨界點,
當曆史的暴力在不斷重演,
當我們不再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而是生活在同一個攝像頭和系統的監控下。
權力與權力者,制度與制度化,
政治運動,遊行示威,
甚至是襲擊和刺殺輪番上演。
在這樣的現實中成長的年輕人,
究竟會是恐懼、反抗還是麻木。
導演說他還有一個非常激進的結局,
是 Kou 加入了革命組織躲進了深山,
等待着地震災難的來臨發起暴動和革命。
不過他最後還是選擇了以友情作為結尾。
是兩個人的分離,也是兩人的重新出發。
這段回憶雖然戛然而止了,
但是作為觀衆的我們知道
Yuta 一定還會用音樂的方式去表達自我,
Kou 在進入大學後也一定會繼續關注當下。
導演認為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表達和反抗。
這部電影讓我又看到了希望,
那是一種完全自由地,
沒有畏首畏尾的表達。
一群通過音樂聚在一起的年輕人,
面對規則和權力進行質疑與反抗,
迎着一個時代的夕陽和晚鐘,
毅然走向自己生命結局的悲壯。
感謝你看到這裡
我是小玄兒
終于又有好看的電影了
好電影和書一樣
值得被反複觀看
2025年7月27日小玄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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