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片之前我還在想,他關注這個問題挺好,評論們怎麼那麼義憤填膺。沒想到看完之後,我也加入了義憤填膺大軍,實在是做得太爛,浪費好題目。

我覺得這片子爛的最大原因就是,這個記者沒有了解過整個日本的情況,隻見樹木,不見森林。隻揪着一個性侵做文章,啥都做不出來,就好像大學生拼湊出的鼠目寸光課程論文,選題選得挺好,内容一塌糊塗,言之無物,都是老生常談。總算明白了老師的無奈心情。

虧得他還是替BBC跑腿的記者,人類學理論完全沒用得上。英國的人類學社會教育應該是相對來說比較普遍的了吧。要想研究日本偶像文化,不能脫離親屬、宗教、政治、經濟這些要素,他完全沒涉及到,隻是找當事人審問供詞,然後痛苦地質問為什麼這些人包庇犯罪。

盡管他來調查研究的不是偶像文化,而是喜多川,但喜多川早就不是單純獨立的個人,而是傑尼斯公司、偶像文化、日本流行文化的象征性符号。他找錯了讨伐對象。他碰到的那些壁,守護的不是衆人不熟悉的性侵男孩老頭,而是在這個神秘老頭支撐下建立起來的整個流行文化世界。Johnny‘s empire不是喜多川一個人的帝國,而是遵循某個所有遊戲參與者都認可的邏輯建構起來的,所有人的烏托邦。記者靠“按摩”這種小事,就試圖擊潰對烏托邦有極大貢獻的傳說人物,實在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如果是我來做這個題目,我會老老實實做田野,而不是一心想進公司拍照、采訪最高領導人。這種做法無異于不顧當地宗教信仰,肆意闖入祭壇、觸犯禁忌,還困惑對方怎麼不順從自己。

要我說,如果他再去采訪一下日本人的婚戀家庭觀,可能受到的沖擊更大。日本人談戀愛,跟過年走親戚似的,一星期說一次話,一個月見一次面,感覺營業額差不多夠了就行。組建家庭,就是穩定的合作夥伴,明确職責分工,各自玩各自的也可以。男人在外出軌、搞風俗女,都無所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有時還是工作需要,不得不容忍。女人可以養小白臉,可以亂搞,隻要别讓另一半知道,相信自己才是正室、真愛就行。

這幾乎就可以回答記者的困惑了:如果是外人,無論他做了什麼事情,都是他的個人隐私和偏好,我無權幹涉;如果是家人,就算他做了不好的事,我也會無條件寬恕他、包容他、支持他、愛他。

記者給日本的文化特性誤當成是喜多川的個人犯罪問題,于是,陌生人作為不輕易在公開場合談論他人隐私的日本人,自然不予置評,不會跟他說什麼;原傑尼斯成員作為喜多川的家人,自然會站在喜多川這邊支持他。這裡暫時還未涉及權力、控制的問題,隻是一種待人接物的方式。記者稱這是因為日本人太禮貌了。不過想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在大街上對别人評頭論足,這種不禮貌的行為難道就是更好的嗎?似乎也沒有那麼黑白分明。

偶像文化作為靠粉絲而生存的娛樂行業,繞不開粉絲為何願意買單。偶像是販賣希望和夢想的他還給日本上下級秩序結構問題誤以為是傑尼斯公司的問題,說得好像是某個藏着驚天大秘密的黑窩點一樣。但人家根本沒覺得這是秘密,而是不方便談論的隐私。一旦将隐私誇大為犯罪來談論,就一定會有人覺得委屈。明明還有很多更惡劣嚴重的壞事壞人,怎麼不管他們,來管我們和藹可親的按摩老頭?這不公平。我甚至覺得正因為老頭戀男童,才有眼光和本事拉來這麼多充滿魅力的偶像推給大衆。不是他才華橫溢,可惜是精神病;而是因為精神病,才顯得才華橫溢。性侵或許不是整個行業裡偶然的黑暗面,而是這個行業運營的必要前提條件之一。日本人矮可能是因為傑尼斯偶像為了迎合喜多川的戀男童癖審美專門挑選出來矮個子帥哥造成的。

與其說是秘密,更應該說是公然の秘密。這裡的邏輯似乎是:我們知道這裡有一個或許不那麼正當美好的事情(犧牲個人)存在,但我們認為如果它的存在可以實現全日本集體的利益,甚至包括受害者當事人(出名),那麼它就是值得接受并保護的。

白人記者強調這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行為,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抽象統治西方世界的法律在東亞就成了可有可無的點綴。比起捍衛個人抽象法權或尊嚴,還是現實的利益更是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我逐漸理解某些自願放棄道德獲取利益者并聲稱自己并非不道德的傻逼的想法。正如某評論裡寫的一樣,熬夜學習和獻出肉體本質上沒有差别,都是自願自虐換取收益。受害者并不認為自己是受害者,而是有主體能動性的,是和加害者的同謀。從最開始粉絲說他是God白人滿臉震驚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産生分歧了…東亞的信仰可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