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一部非常糟糕的電影,甚至比我之前批評的《黑寡婦》還要糟糕。《黑寡婦》之類的是漫威的懶惰,在舒适區内重複千篇一律的論調,但這部甚至連千篇一律的論調我都看不出來,它完全懸浮在半空,一個合适的落腳點都找不到。

懸浮之一:人物的空洞。

我大概說過很多次,超級英雄片人物是最根本的,劇情有的時候可以說不重要。鋼鐵俠2/3和鋼鐵俠1本質上有區别嗎,複聯2和複聯1有區别嗎—微乎其微,基本都是秉持着安靜—反派出現(對主角不滿或者想統治世界)—升級打怪—世界和平。傳統的英雄片全是這個路數,雖然有批評看多了膩,但依舊不妨礙它們席卷全球狂攬票房,因為什麼:觀衆對人物的共情。鋼鐵俠的科技大佬和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形象,或者美隊的老派正經等等以鮮明的特點刻在觀衆的心裡,然後把觀衆變成粉絲,讓他們看點家長裡短都心甘情願。而這裡呢,如果用一個詞描述男主和女主,你會用什麼詞?很抱歉,我一個都想不出來,因為他們在這裡都是面容模糊的。女主是什麼樣的人,我隻有有愛、愛人類這種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詞。他們沒有特點,也就給人留不下深刻的印象。而超級英雄連人物都離不住,那可以說失敗了80%。

懸浮之二:動機的懸浮

超級英雄除了要有明顯的特色外,最重要的是什麼— 他們是超級英雄。這就回到了第二個問題,也是起源片裡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他們為什麼會成為超級英雄?

在此之前,漫威都給出了不錯的解答:鋼鐵俠認識到自己作為“軍火販子”的無責任所帶來的傷害,美國隊長生活在戰争年代,飽嘗霸淩帶給人的痛苦,蜘蛛俠的轉變來自本叔的死“能力越大 責任越大”成為超級英雄不變的座右銘。而這部的原因是什麼,趙婷的回答依舊模糊:愛。但是怎麼愛的?為什麼愛了?他們和人類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愛,以至于讓他們放棄自己的使命?都看不出來。

在此我想提一個有點類似的正面例子:DC的超人。和永恒族一樣,他是外星人,有超級力量,都選擇對抗自己的族人保護人類(《超人:鋼鐵之軀》)。超人之所以會這麼選擇,是因為超人是他的僞裝,而他的内心永遠是在堪薩斯玉米地長大的小鎮男孩克拉克。他生長在這片土地,被這片土地上的人養育,享受着這片土地帶給他的關懷和愛。他選擇了“背叛”他的族人,因為他發自内心地愛着人類,愛着這片土地。“this is my world”,他甘願為之而死。

而這種愛在永恒族我看不到,瑟希這個身份代表着外來者,永恒族也是,她身上有多少屬于地球,她多愛這個地球,我看不出來(畢竟在滅霸這樣的超級毀滅者前來時,她甚至都沒有出手)。唯一還比較合理的解釋是,她發現自己是被天神族制造出來的,一種對“自由意志”的追尋。但不論哪個,着筆都匆匆。麥登那個角色更好笑,最後竟然一個閃回就又改主意了(也不是剛愛上,之前瑟希苦苦勸說的時候怎麼不閃回呢),最後竟然一把沖進太陽,感覺我都能看到連麥那頭xw的黑人問号臉。

其實,愛拯救世界也是老調調,諾蘭的《星際穿越》也是如此。但他前半段大段鋪陳父女之間的情感,一切之前的溫情,離開後女兒的不舍、氣憤甚至怨念,而在最後一下爆發,讓這種濃重的情感成為科幻片中拯救的力量。

《永恒族》兩個半小時,看似很多,但實際上誰的感情都沒講明白,都是周華健的歌: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懸浮之三:讨論的懸浮

起源片重點在于人物塑造,其實不必多宏大,哪怕受到好評的諾蘭三部曲第一部也是穩紮穩打地塑造,在第二部才引入小醜開始善惡讨論。趙婷拉大時間線,讓影片看起來宏大又深厚,導緻在串場中人物虛浮扁平,其實是一種舍本逐末。最重要的是,這個末也沒有逐好。

還是那句話,所有的讨論不是喊口号。諾蘭的TDK讨論善惡,但小醜如何塑造:落在細節。神經質的動作、對錢财的不重視、對其他“常規犯罪者”的鄙斥,還有那句經典的“why so serious”讓他超出一般犯罪,成為一種極惡的化身。而這裡呢,戰争、科技、人類發展、自由意志、災難,好似講了很多,但仔細一想,好像什麼也沒講。要有自由意志,怎麼有的呢,團體突然散夥,說做你自己吧;對人類說不要幹涉;要保護人類,為什麼呢,因為發現他們的不同,因為愛。乍一聽很厲害,但仔細一看是聽君一席話 如聽一席話,全是口号式輸出,沒有一個深入了進行探讨。

這不叫超級英雄電影,這叫超級口号電影。

科技那段最受争議,有關原子彈應不應該發射、中國人适不适合替日本人控訴的事情暫且一放,這裡讓我最覺得荒謬的是:科技神是個黑人。黑人在哪裡:非洲,飽受戰亂、疾病、貧窮之苦;美國,種族歧視與壓迫,甚至二戰時平權運動都還沒有。這場戰争兩個主要戰場:歐洲、東亞,有哪個黑人能主導?戰争發動者日本人隐身了,受害者華人隐身了,互相打的一團糟的歐洲人也隐身了,最後推出來一個黑人,在戰争的廢墟中痛哭流涕。

這真的有點荒誕了。

其他讨論也是這樣,安全地繞開了核心,隻挑選出一些普世的唬人的口号大喊一通,最後誰也感動不了。

超級英雄雖然已經被拍爛了,但是英雄的精神依舊是感人的:

彼得帕克在目睹叔叔的死亡之後忏悔,明白了能力越大 責任越大,于是不再逃避,成為蜘蛛俠。托尼史塔克在山洞中目睹了伊森的死亡,看到了自己發明的武器所造成的巨大傷害,于是對無作為感到不滿,成為鋼鐵俠。布魯斯韋恩在小巷中看到父母倒下與哥譚的腐爛,于是他決心化身蝙蝠。他們逃避又重回,迷茫複堅定,在傷痛、遺失、死亡中忏悔,看清人類本性的黑暗,但又掙紮着站起直面,于是我們叫他們英雄。唯此,他們才敢說:men are still good, we fight, we kill, we betray one and another, but we can rebuild it, we must, we have to.

而這裡,它通篇講愛,卻無愛之溫情;呼籲精神,卻看不到精神的來處與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