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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21到2025年,汪迪導演的首部長片《不遊海水的鲸》用四年時間完成了一場漫長的遷徙。從平遙國際電影展200多分鐘的初剪版本,到HAF香港亞洲電影投資會制作中項目“邁進戛納計劃”,再到第37屆東京國際電影節“亞洲未來”競賽單元的世界首映,最終,在2025年第19屆FIRST青年電影展主競賽單元,得以完成中國首映,與觀衆相見。主競賽單元的評審推薦語寫道:“貫穿全片的長鏡頭與調度野心,滿含作者強烈的影像語言追求和藝術實驗傾向,詩意盎然和哲學讨論并存,如同時代雕琢下的裝置藝術品。”180分鐘的影片時長帶有實驗性,也帶有争議性,有人稱它是“天堂的階梯”,也有人直言“這就是文青的自嗨”;有人說它不該在電影院裡放映,而應該被陳設在美術館内;有人在長鏡頭裡看見詩意,也有人在三小時的時長裡陷入沉睡。

這部拍攝于雲南陽宗海的電影,始終在真實與虛構間遊走。它記錄着小鎮旅人的相遇與迷失,卻刻意模糊了雲南的地緣印記,讓小鎮成為地圖上找不到的坐标,最終呈現的是汪迪導演23歲時最私人的情感獨白。當劇組帶着《不遊海水的鲸》來到擁有一批“年輕、先鋒的觀衆群體”的FIRST青年電影展時,與期待、興奮相伴而來的,是忐忑、不安與焦灼,創作的自由與觀影的自由似乎形成一種對峙,一個更為本質的問題浮出水面:當電影不再追求看懂,而是追求體驗,它與觀衆的關系究竟是互相選擇,還是互相放逐?

7月20日晚上九點,西甯剛入夜,西部影談邀請導演汪迪、制片人徐瑞婧來到采訪小屋,彼時,中國首映尚未開始,我們以電影中的節奏緩慢地沉靜地交流着。采訪中,制片人徐瑞婧說道:“我們不多去考慮能收回多少,有些片子就是做給那個時代的自己就夠了。”

以下是采訪實錄,也歡迎您分享對《不遊海水的鲸》的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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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人

金慕唯 西部影談主筆

井 瑞 西部影談記者

孫 靜 西部影談記者

受訪人

汪迪

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導演

編劇、剪輯指導

徐瑞婧

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制片人

“十二橡樹”文化傳播品牌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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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創與西部影談記者在采訪現場

01

導演的自白

23歲的電影與當下的自己

西部影談

您曾創作過《南流》《燕歌吟》等紀錄、劇情和實驗短片,在23歲時受到法國同齡導演的鼓舞,許諾其要拍一部電影,這個約定和過往的創作經驗為您首部長片創作帶來了哪些具體的幫助或啟發?

汪 迪

實際我并不是科班出身,我是學戲劇的。我是因為非常喜歡電影,所以才開始嘗試拍短片。不管是實驗的、劇情的,一開始創作的時期自身是沒有太多的框架,也沒有具體去學習要怎麼拍電影,憑借自己的熱情開始了創作,早期借朋友的小微單去拍攝,在創作上做過很多嘗試。後來對自己也有了要求,比如作品得有一定完整性,還要有新穎的角度,在色彩等方面也會多做考量,我的劇本不算專業,更偏向感受型,創作不隻是局限于劇本。

我和制片人徐瑞婧也是在大學時認識的。當時我參加過一個法國新浪潮相關的新書發布會,當時分享人提到有位23歲的導演拍了部長片電影去了戛納。那時我隻拍過短片,雖然也參加過電影節,但覺得長片還是很遙遠。不過這個23歲導演的故事特别鼓勵我,當時我才19、20歲,還跟制片人開玩笑說自己23歲也拍長片。

大四那年,湖北遭遇疫情,春節我在老家陪老人,就拍了紀錄短片《南流》。我之前沒拍過紀錄片,一開始更傾向于劇情片,為了拍這部片子,我連夜看了好幾部紀錄片學習,卻發現還是學不來。後來托人把自己幾千塊的小微單從城裡快遞到鄉下,就開始記錄老家那種白開水式的真實生活,主要就是大家的生活狀态。我不知道記錄的本質是什麼,但是我覺得那就是我所看到的真實,然後用鏡頭記錄下來,當然也可以算是紀實性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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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燕歌吟》劇照

當時拍完之後也沒有投遞國際電影節,但還是很向往,我不知道作品是否有機會讓國内或海外的觀衆看到。但當時湖北疫情嚴峻,沒法出去,全靠網絡和制片人聯絡,因為沒錢,國際電影節的報名費比較昂貴,最後隻投了免費的韓國DMZ國際紀錄片電影節,還是在截止前最後一小時投的,沒想到居然入圍了,我們還是該電影節國際短片單元僅有的兩位中國創作者之一,這特别鼓舞我。這可能也是電影節和電影人關系的一種,我覺得其實電影節一直非常鼓勵我往後的創作。

其實我沒接受過正統的電影教育,劇組相關的經驗多是從大學話劇舞台經曆慢慢積累的。2021年,我快23歲了,用一個月寫了長片劇本,這部電影和情感相關,那時我正從23歲的“小孩”逐漸走向成年,對人生的理解還不足以描述社會或探讨深刻哲學,隻能真誠面對當下,把自己經曆情感困境又陷入困境的過程,把要想說的話通過這部電影傳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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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劇照

西部影談

影片中大量運用長鏡頭且單鏡頭常超過8分鐘,為什麼選擇大量使用長鏡頭?這種影像風格的選擇有哪些更深層的美學考量?

汪 迪

其實這部電影是有分鏡腳本的,是我和美術指導一起完成的。在實際拍攝的過程中,我尊重劇組工作人員的工作方式。大家大多是第一次合作,我不常拿出分鏡,隻有在大家長時間想不到好點子的情況下,才會和攝影指導一起花十幾分鐘參考腳本。我更希望讓機器在他手上時,能看到他的感受和他眼中獨特的視角,畢竟我選擇他就是相信他有這個能力,之後我們會一起讨論鏡頭、演員調度和美術設計。

可能是受舞台經驗影響,舞台觀看和銀幕觀影的方式不同,鏡頭剪切會引導觀衆的注意力,讓大家在腦中組合空間,但我更傾向于接近真實,就像我之前拍紀實影像的經驗,一個鏡頭下來,時間和影片相對同步,當下的體驗的感受就出來了。

這部影片我一直在說“體驗”這個詞,我不希望觀衆隻是看劇情、看人物,而是能通過畫面、聲音、音樂,和場景、時間共生。比如最後那根香煙的戲,不管調度如何,都是真實發生的,這種真實,我覺得它的感受力是完全不一樣的。電影能用蒙太奇縮短時間,但我的影片用三小時濃縮了三天,還完整呈現了20多個真實場景,這一點我覺得是我們做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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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劇照

西部影談

現在《不遊海水的鲸》時長180分鐘,這是您最理想的電影時長嗎?

汪 迪

我們這部片子删減了不少片段,2021年平遙電影展時片場版本有200多分鐘。後期我花了一年時間剪輯,剪掉了很多内容,甚至有一整段戲都被我删掉了,可能也是有些小遺憾。但作為導演,同時也是自己剪輯這部片子,我得從整體出發做取舍,追求更集中、完整的呈現,不能因為對某些細節的執拗而丢失更重要的東西。

現在有部分觀衆覺得有些地方過長,但對我來說它達到了我的預期,因為影片每一場戲都是一個鏡頭,剪輯點不能從故事、情節或單場戲的完成度入手,隻能從情緒切入。每個剪輯點我都看了無數遍,而且每次大剪後,我都要隔近一個月不看,再回來繼續剪,這個過程特别漫長。

很多人覺得180分鐘的片長太長,但這幾年我發現湧現了不少同時長的電影,這讓我覺得創作不該追随潮流或規矩,得遵從自己的内心。畢竟現在電影時長本就多元,有很短的,10秒、30秒的都有,那為什麼不能向更長的方向延展呢?

其實時長并不是最重要的考量,我也不是刻意要用長鏡頭,隻是拍攝時,人物、環境和整體氛圍的發展讓我舍不得喊停,那些長鏡頭是一氣呵成、自然而然的結果。我當時完全被那些片段、那些影像吸引,隻是一次次期待着鏡頭往後的發展,并非因為自己是影迷、文青,或者我必須用長鏡頭來拍電影,而是我當時已經被當時片段、影像吸引,所以一次一次地期待後面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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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劇照

西部影談

從23歲拍攝到27歲影片與觀衆見面,這四年間您的創作心态和對這部作品的理解發生了哪些變化?

汪 迪

每一次不同情緒和心境下觸碰素材,剪出的效果會不一樣,不過最終結果我是滿意的。這部180分鐘的片子,後期花了三年,這三年裡我的心境和創作想法變化很大,自己也成長了不少。現在回想起來,很感慨三四年前23歲的自己能那樣直面創作,哪怕在外人看來有些固執,好在我的搭檔制片人一直支持我,可以堅持我自己的想法。

西部影談

如果從“完成度”來講,您覺得您個人的心意在這部影片裡,大概完成了百分之多少呢?

汪 迪

不敢說有90%以上,我覺得大概是89%。因為我覺得還有很大的空間可以探索。畢竟這是我們大家的第一部作品,它當然很重要,我也确實滿意。但我覺得未來我還有很多更新鮮的嘗試想去實現。對我來說,創作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那些挑戰。如果一切都太傳統、按部就班、不去打破常規,我會覺得太平庸。那樣的話,可能我就不會再做電影了,去做點别的事情,說不定我的生活還會更好、更平穩。但是既然我選擇了電影這條路,我就必須不斷突破自己,每一次都去找到更新鮮的内容。這樣我才會快樂,不然生活就太平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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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劇照

西部影談

您曾發布的“自白”文章《23歲時拍的長片入圍FIRST主競賽單元》(點擊跳轉)一文中,提到觀看電影的感受會受到天氣等因素影響,也看到有日本影評人提及在您的電影中睡着了,而您的電影又着重展現真實的時間流逝,那麼您怎麼看待在真實的放映當中,觀衆在觀看您的電影時進入睡眠的狀态?

汪 迪

最近我總覺得“影院SPA”這個說法挺有意思的。前段時間我重看自己這部電影時,狀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樣,會有些遊離,就像我之前說的,天氣等因素會讓我帶着不同狀态觀影。有一次看的時候,我滿腦子都在想自己的事,當時剛得知入圍FIRST,心裡又焦慮又興奮又不安,思緒一下子飄出去了,等想完事情、有了些答案再回神,發現電影場景還在繼續,完全沒影響我理解劇情走向。

我覺得這片子給了我很大的自由空間,這份自由同樣也給觀衆,我不會把誰死死拽在觀影過程裡,哪怕你起身直接離開也沒關系。觀衆本該是自由的,既然我們說電影是自由的,那為什麼要限制觀衆呢?隻要沒有惡意,大家對作品的喜歡或不喜歡,都是真誠的反饋。而我們創作這部作品時,已經選擇了最真誠的态度,因為它本就是我23歲時對情感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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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劇照

西部影談

影片在東京首映後獲得了“天堂的階梯”等正面評價,也存在極端化的反差聲音,當看到極端的影評的時候,内心會不會還是會有一些刺痛?您也曾說過“電影與觀衆在互相選擇”,對于《不遊海水的鲸》這樣一部具有實驗性和私人表達的作品,您期待它與觀衆建立怎樣的連接?

汪 迪

對,會有刺痛感,因為有人直接罵我們是糞便。我覺得确實那樣的評論是含有極大的惡意的,比如說觀衆買了票來看這部片子,他好像手中就握有了去評價作品的權利,我覺得這個是對的,因為觀衆也是自由的,你也是遵循了自己的選擇,來看這部電影。所以我現在其實不敢太大地去宣傳我們的影片,而且面對在很多公衆平台來問我的一些觀衆朋友,我其實都會提前給他們一個預設,我會說大家可能要有一點點心理準備。我能想象到這部影片它會面臨一個兩極分化的趨勢,然後包括是否會困、會睡着,我其實會提前告知,發在我公衆号上的小文章,就是我的自白,我希望大家有個選擇。

我把來自日本、中國的評論都放了一部分展示,從一星到五星都有。我希望觀衆會有一個自己的考量,你從自己的認知或者當時的心情,你是否想要選擇這樣一部電影?因為我當然希望觀衆能夠在影院,因為這部電影,擁有愉快的三個小時的夜晚也好,午後也好,我覺得那就非常美妙,你在電影院裡面做了一場夢,或者你思考完現在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覺得這就很好,讓這部電影它有不同的意義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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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遊海水的鲸》劇組亮相第37屆東京國際電影節開幕紅毯

西部影談

您提到影片是“真實的個人表達和私人感情流露”,但電影制作本身具有協作性,在創作中如何平衡個人表達與團隊協作?

汪 迪

現在再回看那段經曆,其實我也很好奇,心裡也很感激我的團隊的成員們,大家在那時選擇了信任。那會兒我既沒拍過長片,年紀又小,尤其是制片人,在那個節點選擇力挺我、支持我做這件事,真的很鼓舞我。說實話,我壓力特别大,因為我當時剛畢業,手裡沒什麼錢,要是投資方的錢砸進去,電影拍砸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賠。

後來要組建團隊,我們從網上招募,收到了好多簡曆,能明顯感覺到大家對創作的熱情特别蓬勃。最後挑到了特别合心意的團隊成員,包括演員、攝影師。其實我們當時沒有辦法給到大家一個與市場價相等的報酬,劇本估計大家看的時候也是懵懵懂懂的,那會兒大家願意來,可能就是對創作還抱有期待吧。

但是我對自己是有信心的。因為我其實有拍攝一些作品,包括當時為了生存我拍廣告,也是和搭檔徐瑞婧老師合作,那些合作也為我積攢了很多經驗,我對一個影片的完整性、完成度,我心中是有預期的,如果說它達不到那個标準,我肯定不會開拍,一定得準備到胸有成竹才會開機,所以真拍起來的時候,也挺穩的。

我們的拍攝方式挺不傳統的,有時候一天就隻拍一個鏡頭。這對一般劇組來說,估計得非常焦灼,畢竟每天都在花錢。我們雖然是一個獨立電影的小劇組,但我們希望盡可能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最後片子的呈現效果,我是非常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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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遊海水的鲸》海報

西部影談

明天就是《不遊海水的鲸》正式的中國首映。您在“自白”中描述FIRST青年電影展有“年輕、先鋒的觀衆群體”,您覺得FIRST青年電影展可能會對《不遊海水的鲸》産生怎樣獨特的解讀,與東京國際電影節的觀衆反饋相比可能有哪些不同?

汪 迪

其實我心裡非常忐忑的,包括一些影評人提到我們這部片子,評價肯定是兩極分化的。當然,忐忑歸忐忑,我也特别期待,畢竟大家總說觀衆在變,觀影的想法和口味也在變。以前覺得好看的片子,現在可能會覺得乏味,想換種新感覺,這種變化真的很難說。

這些年,《不遊海水的鲸》先是在海外放映,遇到了很多喜歡它的觀衆,我特别感謝他們。有個挺讓我感動的小故事:在東京國際電影節全球首映後,有合影、簽名的環節,結束後大家都陸續走了,隻有一個老爺爺還在。他沒靠太近,就在不遠處,拿着翻蓋手機一直拍,不知道是拍照還是拍視頻,就那麼一直拍到最後我們要撤場,他才關上手機。那時候真的挺感動的,會有這樣的觀衆,他在一旁默默地等待,可能他都不用湊近你去交流,但是這種真實的行動是沒辦法作假的,我覺得那是他的最好的影評。

回到國内首映,這也是我們等待了許久的首映。其實還挺好奇觀衆的反應,畢竟FIRST的觀衆都很年輕,一股子沖勁,感覺大家對新東西都帶着蓬勃的期待。說起來,電影節對我來說一直是種鼓勵。

還沒拍電影的時候,我在大二時就在學校辦過FIRST的主動放映。當時我是戲劇學院的,直接沖到影視學院院長辦公室,一般這種事都得先申請請示,我們就直接進去了,把一沓策劃文案給他看。沒想到院長看完,跟我們每個人握了手,說“恭喜你們”。

那時候我們從戲劇學院申請了2000塊錢,找大院學生會新聞中心幫忙搭帳篷,在學校食堂免費發我們自己設計的電影票,又借了影視學院的放映場地。結果放映的時候座無虛席,樓道裡都坐滿了人,還有老師和業内人士來參加。

七年前辦活動的時候,心裡滿是憧憬,後來一頭紮進創作、開始拍片子,那些感覺慢慢就淡忘了。沒想到七年後,我真的帶着自己的作品來到了FIRST。從當年那個辦放映的學生,到現在真正來到這裡,算不算一種蛻變呢?我自己也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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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遊海水的鲸》劇照

西部影談

我們回到最開始,除了你們本來就是搭檔這樣的合作關系,當時你為什麼願意義無反顧地去支持導演?

徐瑞婧

我們回到剛才說的開始:從最初認識,到慢慢開始在作品上有一些合作,汪迪導演在完成作品整體性的能力上,可以說在我這些年來參與的各種項目裡,是非常出色的一位導演。起碼從汪迪導演手裡出來的東西,哪怕隻是一個視覺設計、一條朋友圈文案,或者每一個片子裡的細節,我們的完成度都非常高。

所以,汪迪導演對自己的作品是非常有信心的。到了2021年那個節點,剛好是疫情之後的一年,大家都覺得那個時候已經挺糟糕了,但我們心裡還有一股勁,就是很想把這個項目做出來。當所有人的決心都到達一個頂峰的時候,這個項目就成立了。其實除了攝影指導是科班出身,我們項目的其他成員幾乎都是“野路子”。但是我們在前期籌備時,不斷磨合、反複開組會、勘景,也遇到了很多奇迹時刻。

比如我們在定下開機時間前一周多,才真正把演員和場景全部敲定下來。但就在那一瞬間,所有一切就仿佛突然擺在了你面前,沒有任何預兆。所以你會覺得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指引你,讓你非得把它完成不可。

這個項目跨度真的很長,也是我制片的第一部長片,直到今天才能在中國的大銀幕上和觀衆見面。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每一個人都成長了很多,而這部片子也記錄了我們在那個時代、那個年紀最想表達的東西。所以不多去考慮能收回多少,有些片子就是做給那個時代的自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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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屆FIRST現場

西部影談

影片從2021年拍攝到2024年完成制作,曆時三年,期間還經曆了平遙、香港、戛納等多個影展相關的推進環節,您作為制片人是如何協調團隊資源、把控項目進度,确保這部180分鐘的作品最終完整呈現的?

徐瑞婧

我們這個項目其實挺神奇的。它從平遙電影展開始,然後一路推進。如果不是因為疫情,其實本來在HAF(香港亞洲電影基金)的時候就有可能亮相了。後來HAF又把我們推到了Goes to Cannes,然後又到了東京電影節,一直到現在。我們一直堅持的一點是——隻要有可以讓我們共同出現的場合,團隊就會盡量齊聚。比如這次在東京,我們應該是有史以來參加紅毯最多的一次。在平遙,我們當時有17個人;東京官方隻給了10個人的名額,但我們實際去的人比這個還多,這次是15個人一起去的。所以我們一直努力讓每一位團隊成員都有露臉的機會,也有參與和表達的機會。我們始終認為,這是一個大家共同完成的作品,每個人都值得被看見。

西部影談

作為制片人,面對這些不同聲音,您如何看待影片的市場潛力和傳播路徑?後續在影片的推廣與發行上有什麼規劃?

徐瑞婧

這次FIRST我會組織三場沙龍,很多導演其實在影片進入發行和放映階段時我們都合作過。我自己在雲南也一直以“十二橡樹”這個名義在做放映工作。可以看到很多中國非常優秀的作品,在電影節上口碑非常好,但票房成績卻不太理想。但這就說明它不是一部好電影嗎?我覺得不是。電影節的意義,正是把那些真正想看電影的人高度集中在一個空間裡,讓他們可以非常專注地觀看、讨論、共享彼此的觀影感受。我覺得這非常重要。

至于市場,有些電影天生就不是面向大衆市場的。但它們會給那些真正想看好電影的人。我們這部片子的受衆,就是這樣一群人。即使他們不一定會為這部片子買單,哪怕從投資回報角度來看不那麼“劃算”,但它傳遞出的情緒價值,是一種彼此之間的剛需。我覺得,這就已經夠了。

西部影談

是的,不同的電影、不同的情緒價值,也會有不同的受衆群體。

徐瑞婧

對。所以如果再延展開一點——我們這個項目其實本質上是以獨立電影的方式去完成的,雖然在體量和結構上它已經不像是傳統意義上的獨立片了。但為了讓我們可以更長久、穩定地繼續做後續項目,我們跟汪導接下來合作的項目,在整體體量和制作方式上會更加偏向獨立化。這次就算是放肆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