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芭芭拉·克裡德(Barbara Creed)的書籍《Return of the Monstrous-Feminine: Feminist New Wave Cinema》第八章“FEMALE CANNIBALISM AND EATING THE O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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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膚》(Dans ma peau,In My Skin)(瑪麗娜·德·範(Marina de Van),2002)

在女性主義新浪潮恐怖片中,值得注意的是,食人行為在多數影片中具有性别化特征:女性食人者的主要獵物往往是男性。有時,她甚至會吞食自己的身體,就如瑪麗娜·德·範(Marina de Van)執導、編劇并親自主演的《切膚》(In My Skin, 2002)所展現的那樣。

這是一部令人不适、充滿沖突的影片,講述了女主角艾絲特(Esther)對身處在一個由企業邏輯主導的父權社會中作為“女人”這一角色的反叛。

作為巴黎一家市場營銷公司的職員,艾絲特在一系列極具沖擊力的場景中割開自己、吃下身體的一部分。當她對自己身體作為“肉體”産生濃厚興趣時,她也正與幾個充滿攻擊性的男性發生沖突:在派對上,三個男人把她抛向空中,試圖脫掉她的褲子,随後把她扔進遊泳池;她的男友則在兩人未來生活的關鍵決策上越俎代庖;而她專橫的上司則把她當作工具,不斷要求更高的工作績效。在這樣的設定下,食人的問題也轉化為:“誰吞噬誰?”

她控制欲極強的伴侶文森特(Vincent)不斷質問她這些“不理性”的行為,最終逐漸失去了觀衆的同情,而觀衆則轉而對艾絲特及其怪異的舉動産生共鳴。

與文森特所代表的理性,以及對一切都進行量化和規訓的公司世界不同,艾絲特似乎沉溺于自己那些看似失控的血腥行為(她甚至割傷自己的臉)。在外部世界的冷漠壓力之下,她将注意力與反抗轉向内在。在她自我吞噬的私人空間中,她憑本能行事,割開肌膚,吞食一部分身體,并在這種行為中發現一種溫柔的親密感——她将身體抱緊,與自己達成徹底的合一。在某些段落中,她宛如一隻脫離人類社會規範束縛的野獸。

艾絲特的反抗,針對的是由社會預設的女性性别角色。當她搬進一間無人知曉的公寓以便繼續隐秘進行自我吞噬,并拒絕順從文森特關于更大公寓的提議時,她實際上放棄了作為“妻子”以及潛在“母親”的未來角色。在進入卑賤(abjection)的旅程中,她開始質疑自己,并在退隐與自我吞噬的親密中找到反抗的方式。

在接受關于自己電影《生吃》(Raw)的采訪時,茱莉亞·迪庫諾(Julia Ducournau)談到越來越多女性導演選擇“食人”作為主題,而“撕裂皮膚”這一行為對女性而言為何具有重要意義。她的這一觀察對《切膚》也同樣适用:

“女性在同一時間選擇了‘食人’這個主題,我覺得這令人震撼。我認為女性想要撕裂肌膚,這一點非常值得注意。我确實認為,皮膚是來自外界目光的承載體。當别人從外部看你時,他們會看到你的皮膚。那是你的包裹。我确實相信,從象征意義上講,女性想要擺脫這層已被性化、美化,并被視作完全無法與真實女性産生共鳴的皮膚。她們想要撕裂這層皮膚,變成徹底的“生的”(completely raw)。這裡不是雙關語(No pun intended)。”——(迪庫諾,2017)

埃絲特正試圖“成為徹頭徹尾的生的”(be completely raw),回到自身的起點,抹去皮膚上那些關于“可欲性”的印記,進一步切斷她返回舊有世界的可能——那個末期資本主義的世界,她曾是其中一位光鮮亮麗的高管,也是一對向上流動伴侶中的一員。

埃絲特之所以被視為卑賤(abject),也因為她讓人們注意到“人”與“非人”之間那極其脆弱的界限——她嘗試将一塊自己的皮膚送去鞣制,就像對待動物皮一樣。她甚至會在自己拍攝的創口照片上畫出線條,這些線條令人聯想到在小羊或牛身上劃出不同部位肉塊的示意圖。

女性主義觀衆應如何面對她對“真實”的追尋?這是否意味着一種終極的“脫人化”行動?随着埃絲特的行為變得越來越感官化、自我質詢化,她的存在本身就成為對男性象征秩序——理性、邏輯與條理性——的徹底反證。

作為一種極端的“怪異女性”(monstrous-feminine)形象,埃絲特是一位深具卑賤性的角色,而她的反叛,卻帶來某種奇異的滿足感。

Return of the Monstrous-Feminine評價人數不足Barbara Creed / 2022 / Routled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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