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是普通的雪花點,這是宇宙誕生時的餘晖”,也許這是我今年在電影院裡聽到過的最浪漫的台詞,這句話誕生在所有人不理解的道路上,是一次自我精神的富足,也是一次自我執着的安撫。電影《宇宙探索編輯部》為中國科幻另辟蹊徑,成功地把科幻與公路片兩者都獨有的浪漫情結所展現,電影聚焦的不是“宇宙”,而是觸碰宇宙神秘的人們,探究人類在宇宙的意義,卻也是在尋求内心解答的過程。
中國科幻片在新世紀後一直是吊車尾的位置,缺乏大制作,缺乏嘗試使得大量觀衆吐槽中國電影題材的匮乏,近幾年在《流浪地球》的引導下終于将中式科幻充滿想象力的一面展現給世人,這不是一次邯鄲學步,而是一次“文藝複興”/上世紀中國科幻電影仍有令人欣慰的獨屬領地,《錯位》的前衛布局,迷離畫面的夢幻表達大膽且獨特,《大氣層消失》對環保的黑暗驗證等等,中國科幻在那個時代就已經展現出不同于常規娛樂片的深層匮乏,而是旨在表達人類内心精神上的多層面與适應社會乃至世界的多命題。可惜這樣的創作在之後的二十年所斷層,而終于今年所上映的《宇宙探索編輯部》又一次在深刻展現富饒的精神領土上奪得了大家的贊賞。
電影講述了唐志軍一行人在探索外星人存在的旅途上所發生的一系列故事,有意思的是電影的英文名是《Journey to the west》,跟我們中國古典的《西遊記》大徑相同,某種程度上也可以把《西遊記》的特性借鑒于本部電影。《西遊記》本身可以理解為最古早的科幻想象小說,西天取經的故事充滿各種有趣且奇妙的過程,而終點在常人看來是一場難以達到卻似乎命中注定的存在,唐僧在路途上所同行的夥伴,有意思的是電影裡也有各種對應,唐志軍就是唐僧的軀殼,是從一而終的精神領袖,也是一直以來笃定内心想要西天取經(尋找外星人)的人,秦彩蓉如同白龍馬,不同的是一個沒話說一個是完全的話痨,卻也是唐志軍這麼多年不離不棄一直陪伴到底的人,而孫一通就如同那神秘的孫悟空,一身本領也是聯結天庭與現實中獨特的“神仙”,而那日蘇和曉曉就是八戒與沙僧般同甘共苦的“旅人”。電影的取經之路是奇妙又荒誕的,人世間不相信外星人的存在,會覺得這樣的做法如同“精神病”,可思想不同的人,一旦笃定了内心,去做那些上天交予的命運之事,外人的不理解也是他們心中所認為的“神經事”。而能遵循内心對神秘與未知的渴望,而将幻想投射于現實并去觸摸宇宙的未知,在我看來甚是一件浪漫至極的事情。
電影在以僞紀錄片的形式下一方面很好增加了觀衆的代入感,一方面又完美展現了科幻神秘的一面,電影的運鏡似乎有意避讓奇特畫面的出現,彷佛是對主角的一次次考量。孫一通的引導是注定又荒誕的,人們不相信這個随時會昏睡過去的人,可他身上那種對宇宙的了解與各種奇特的事态正與唐志軍的猜測不謀而合。詩集是一次次的内心應證,也是上世紀觀衆對科幻雜志的想象回饋,有些東西在視覺展現下卻不如心理的幻想更充滿吸引力。結局孫一通留下“你隻能到這”後伴随群鳥的包圍離去,似乎觀衆終于吐氣“我看的是科幻片”,欣慰的同時又不乏導演所帶來的各種思考,或許這隻是毒蘑菇的幻覺?還是真正的外星存在,或許以旁觀者看來究其原因是很重要的事,因為觀衆都希望能在一場荒誕的旅途中得到準确的答案所慰藉,但以唐志軍的視角來說,無論幻覺與否,已經能親眼“看見”此般場景,就已得到了最滿意的答案,如同唐僧将孫悟空送往西天完成了最後的取經,不管接下來的命運如何,都已經完成了最完美的結局。人不光需要的是物質上的存在,而内心堅守所得到的應證才是對人最重要的精神食糧。
從電影的核心基調來看整部電影是悲傷的,唐志軍所得來的孤僻性格是他失去女兒開始,而他探尋外星人的目的之一也是渴望能找到與女兒“溝通”的橋梁,于是他背離世人的另眼相待,紮入“幻想”無法自拔,偏執怪奇是他的标簽,但他内心的柔弱卻是電影裡一直能看出來的。已經失去一切的人,不在乎自我的處境安危,千辛萬苦尋求到答案時,故事裡的他似乎也隻是與自我和解。我想把整部電影都概括為一場與自我的對話,作為一個探索者,他完成了使命,而作為一個父親,他迫切想得到的話術是從自身上找到。不求尋找到比别人更有價值,便如樹木終歸隐于塵土,人類終浮沉于骨木,從宇宙盡頭看來一切毫無意義中,卻一生掙紮當初的悔恨。結局唐志軍回到現實,看着那一首獻給女兒的詩卻泣不成聲,也許眼淚就是詩的替代,包含一切韻味情感,包絡一切歲月的執念沉默,終于告白了女兒也是諒解自己,鏡頭伴随着門德爾松的《乘着歌聲的翅膀》不斷拉長距離,俯瞰世界地球到整個宇宙銀河系,那些塵埃星雲美麗到極緻,而我們每個人都是組成這一偉大浪漫的一部分,最後鏡頭停留在宇宙構建的DNA形态,回到人類本身,也許一直以來人類想詢問存在的意義時,也是宇宙所想知道的問題,我們即是問題也是答案,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聯結就是星球之間相互構架的萬有引力。
終有一天,希望我們都能在自我對話中尋求一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