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電影讨論度意想不到的高啊,和我個人觀點接近的可能比較少,最近也是在武漢看到heyled屏的重映了。

我們就不去分析劇情了,還是從個人擅長的電影符号學下手吧。

電影中幾個典型符号是藍色吊燈,藍色戒指,遊泳池/浴缸,還有糖與咖啡。一個一個來吧。

藍色的吊燈:這個符号讨論度很高,但是個人觀點和主流看法不同。我認為其所指是茱莉對作曲家丈夫及其音樂遺産無法割舍的情感聯結。于此同時,吊燈作為"記憶的棱鏡",其物理破碎對應茱莉試圖銷毀樂譜的行為,而光斑的持續存在則暗示創傷記憶的不可控閃回。女主角想要自由,但是卻無法割舍情感鍊接,也無法切除婚姻的創傷,這樣才解釋的同女主角對于自由定義的逐步變化,這一點我們後面專門聊聊,這一點涉及電影中幾個看起來很迷的高度符号化人物。

藍色戒指:戒指作為丈夫創作的"歐洲統一頌歌"的繼承憑證,象征茱莉被囚禁在"天才遺孀"的身份中,而成為了父權秩序的微型紀念碑。基耶斯洛夫斯基将藍色定義為"需要他人的自由",而戒指的金屬禁锢感與寶石的液态光澤構成矛盾,揭示茱莉對丈夫藝術遺産既抗拒又依賴的狀态,并同時象征着被囚禁于金屬牢籠中的自由。

遊泳池/浴缸:這點相當傳統。在精神分析中,平靜的水面象征着潛意識(無意識)和子宮。水體提供暫時性感官剝奪,模仿回歸母體的安全感。但遊泳池的公共性(被流浪漢注視)暗示這種逃避的脆弱性。而浴缸的硬質白瓷與水的柔軟形成對立,對應茱莉用肉體疼痛(如握緊帶刺欄杆)确認存在的行為。順便一提,片頭拳頭自殘可讀解為"身體符号"——通過痛覺将出軌愧疚轉化為可感知的實體,可以說是愧疚的外化吧。

糖塊和咖啡:電影中朱莉反複蘸取咖啡變成了一種儀式性動作。我們不妨将之理解成符号學家艾柯所稱的"過度能指"——糖的溶解速度成為茱莉測量時間/痛苦的方式,其感官刺激(甜味)是對情感麻木的短暫抵抗。

幾個關鍵符号分析完了,現在我們将目光轉到女主角的精神分析上。

就本質來說,女主角茱莉是存在根本幻想的,也就是“如果我能徹底抛棄過去,我就能獲得絕對自由”。但是她無法割舍水晶吊燈、戒指與手稿,也注定了這種幻想的失敗。然而這一幻想掩蓋了一個更深的創傷:她無法真正擺脫對丈夫的愛與愧疚。這也是為什麼女主角會做出種種自殘行為,在她發現丈夫有小三之前,茱莉一直笃信丈夫對自己專一的愛,因此自己給自己上了鎖,無法直面對丈夫同事産生的情愫并通過自殘來象征性的懲罰自己,隻因其與同事的性行為完成了象征性的弑夫。因此,茱莉的“自由幻想”(燒毀樂譜、離開巴黎、拒絕社交)實際上是一種防禦機制,避免直面“丈夫可能從未真正屬于她”(因她的出軌)的殘酷真相。

重複行為對幻想是具有維持作用的。在拉康的理論中,重複不是單純的“記憶重現”,而是主體無意識地試圖找回失去的欲望對象。 茱莉的重複行為表明,她仍在幻想中尋找“某種可能性”——比如“如果我沒出軌,丈夫會不會還活着?” 。而女主角何時完成了對幻想的“絕望的一躍”呢?個人認為,是當茱莉發現丈夫的情婦(朱迪)懷孕時,她的幻想才開始崩塌的。她逐步意識到,“丈夫的愛并非完全屬于我”。而自己所追求的‘自由’(抛棄一切)也并未真正切斷與丈夫的聯系,因為他的音樂、他的後代仍然存在。 這一發現迫使茱莉面對“幻想背後的空洞”:她所追求的“絕對自由”本身是一個幻象。

既然絕對自由是空洞的,那麼應該追求什麼樣的自由呢?

電影中出現了這麼幾個符号化極高的人物形象。電影中出現了兩次陌生的老人特寫,其一是佝偻婆婆,婆婆的孤獨處境象征茱莉所恐懼的未來——失去家庭、社會聯結後的生存狀态。茱莉主動選擇孤獨(離開巴黎、切斷關系),但婆婆的鏡頭暴露了她對"絕對自由=絕對孤獨"的潛意識恐懼。 而第二次老人鏡頭給到了成群結隊的養老院群像,養老院老人雖群體生活,但精神上彼此隔絕(茱莉母親已認不出女兒),暗示聯結的虛假,并提醒人們,我們已經完成了“制度性的衰老”。 此場景位于茱莉發現丈夫情懷孕後,構成"記憶-血緣-新生"的叙事鍊條,老年群體作為"死亡"符号與未出生的孩子(新生命)形成對立。電視中的跳傘畫面(藍色天空)與養老院封閉空間的并置,暗示茱莉内心"自由與束縛"的拉鋸。在這個階段,女主角對自己所追求的自由産生了懷疑。

同樣産生作用的妓女的形象。妓女代表着“身體的絕對自由”,而成為了茱莉的對立面——妓女通過性愛獲得短暫快感,而茱莉則徹底拒絕身體愉悅(拒絕與暗戀她的奧利維耶發生關系)。 性在這裡不是愛,而是逃避孤獨的方式,恰如茱莉曾用出軌短暫逃離婚姻壓力。 而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妓女代表純粹的本能驅動,而茱莉則因創傷進入極端壓抑狀态(拒絕音樂、性、社交)。因此,當茱莉最終幫助妓女趕走騷擾者時,标志她開始重新接受"他者"的存在,而非徹底孤立。

茱莉與母親的交流更是成為其重新定義自由的關鍵。電視中播放的跳傘(極限運動)象征絕對自由,而母親對此毫無反應,暗示"自由若脫離記憶與情感,便是虛無。而母親認不出茱莉,代表母性紐帶的斷裂,使茱莉失去最後的"身份錨點",也就是作為女兒的存在意義。 這一場景迫使茱莉面對一個問題:如果記憶消失,"我"還是我嗎? 這推動她重新評估自己與丈夫記憶的關系。 因此,當在養老院場景中,茱莉主動詢問母親"是否愛過自己",标志她從"逃避記憶"轉向"重新評估情感"。老年群體從外部威脅變為内在警示,推動她接受丈夫的背叛并介入其情婦的生活,并最終完成對"自由"的重新定義——自由不是孤立,而是選擇聯結的權利。

至此女主角茱莉達到了絕對的解脫,藍色的所指“自由是需要他者的自由”也構築完成。

ps:小男孩可以理解為大他者或者超我,代表着道德秩序。女主角首次的拒絕代表她拒絕"忏悔"或道德束縛而第二次她主動詢問他為何哭泣,标志她重新關注他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