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再戰總體來說讓我十分驚喜,其視聽語言和符号學的運用非常的娴熟與巧妙。盡管本人對其節奏略有不滿,但是絕對是瑕不掩瑜,盡管其商業上注定不會如F1那麼成功,但對個人而言,這部電影在今年這個時間段的上映可以說讓我重新對影視行業産生了希望。

雖然瑕不掩瑜,但是我們還是從缺點談起。個人目前暫時不知道院線版的删減,但是就不羁夜來看,該電影的前半段應該有着相當嚴重的删減。由此帶來了兩個問題,其一是其劇情節奏顯得在建制方面過于臃腫,而又缺少關鍵的劇情成分——電影的前四分之一的劇情其實在全片來看其實是主線劇情的鋪墊,在此半小時塞入太多的信息其實在我看來會影響電影整體的節奏感。其二,個人一邊看電影一邊在計時,開場的建制時間遠沒有兩個半小時的四分之一那麼長,基本上在26分就可以算是進入第二幕了,由此來看其結構的失衡是相對比較影響觀感的,這一點某種程度可以歸咎于删減。、

回到優點上,電影比起一部關于移民問題的激進表達,更像是深入剖析并諷刺各方的手術刀,并且在視聽語言方面做的相當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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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iMax觀感極佳

先說視聽語言方面,我們不妨舉幾個例子。導演在電影中拍了很多段審訊戲,導演擅長用特寫鏡頭,來呈現雙方細微的微表情變化,并且通過幾乎肉眼不可見的緩慢放大和硬切來呈現一方對另一方的施壓。特别是導演在拍攝西恩潘面試俱樂部的時候,他甚至通過硬切和大特寫的配合打亂了時空邏輯,讓本來在空間上分離的三個人緊密的壓縮并且孤立“史蒂文”這個角色。其次,電影中的戰鬥戲份雖然相當克制,但是有着濃厚的“邊境殺手”的風味:連貫的鏡頭,考究的戰術設計,絕對不降智的寫實邏輯——軍隊作為絕對的國家暴力機器而存在,他們冷酷無情并且機械。暴力的突然性在電影中表現得也非常好。導演喜歡刻意放大某些寫實的槍聲,但是又對大部分槍聲做了正常的降噪處理:在帕菲迪亞失控開槍的時候,槍聲大到讓所有觀衆吓了一跳,觀衆在被剝離的同時很好的帶入了角色的情感;而後續的火力壓制等場景,即便槍聲更密集,但是也做了更好的降噪處理,因為此時的暴力是由國家暴力機器冷酷而機械的、有組織有預謀的進行的。即便部分觀衆在大銀幕不能接受如此的處理,個人也為這種處理的細緻而感到興奮。最後,其實電影的影調相當具有膠片的質感,導演本人也承認該片受到了王家衛的影響,他說“王家衛是拍攝1.85:1的高手”。大畫幅、膠片質感,給一戰再戰帶來了近乎往昔的視覺沖擊和複古體驗。

回到人物設計上。首先闡明,個人認為本片構築的立體感來自于它不僅表現了每個主要角色的一體兩面性,也并沒有單一的描繪一種形式的鬥争。本片實則是存在兩個抵抗組織的。其一是激進的、類似于恐怖分子的FRENCH75,另一邊是“忍者大師”靜如止水的滲透機構。相比于前者,後者更加紮根于美利堅的社會體系,一方面深深藏匿。另一方面又具備着及其強大的潛在權力——他們滲透了警察機關、醫療機構乃至政府本身。個人甚至認為,印第安裔正是忍者大師組織的一員:因為從鮑勃被捕時大師的不慌不忙、被捕後的快速接應和鮑勃最後的輕松逃脫來看,他們早已掌握了警方的情報并且有着相當直接的第一手信息來源。這一點不成熟的觀點也許能夠解開部分觀衆的迷惑。值得一提的是,印地安裔的鏡頭像是被刻意藏匿的,但他又不斷被提起,并借政客等人之口,逐漸揭秘他和實際體制的疏離(和抵抗組織的共同點也算是動機)和可疑的背景,而下一次的出場,他對待女主角薇拉的反常溫柔和最終的獻身則徹底揭露了他的潛在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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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大師在背後掌控一切

我們回到幾個主要的角色身上。

首先是西恩潘飾演的史蒂文。從鏡頭語言上,他出現的畫面幾乎都存在着某種程度的剝離感:在移民安置點被襲擊,到加入俱樂部的審訊,再到每一次行動和最終與“女兒”會面,導演都用某種手段把他和周遭人物分離開,可能是極大的縱深和誇張的站位(女兒會面),可能是身份的隔離(審訊與被審訊),也可能是單純的畫面呈現(大部分場景中他都單獨出境無依無靠)。他的帽子、頭發、肌肉和僵硬的走路姿勢,都是角色對權力的傾注失敗後,轉為對自身脆弱的掩飾以及作為心理補償的自戀行為。上校将施加于外界的力比多收回,重新投注于自我,而産生了心理學上的“繼發性自戀”。這種自戀最終難以掩飾他的孤獨與失敗,僅僅是一層薄薄的紙,這也是為什麼他忍受不了任何對自己的負面評價,哪怕是薇拉作為一個16歲女孩對于自己穿着的諷刺,也足以擊穿他的心理防線。他經曆了幻想的瓦解與創傷的複現,此時即便他曾經通過掌控自己外貌(即便與上層社會顯然格格不入)來掌控他人的凝視,史蒂文也重新意識到自己重新變成了被凝視的客體而存在。配合西恩潘令人驚歎的演繹,個人覺得他的心理呈現是立體而科學的。在直面幻想的瓦解和實在界的創傷後,他的自尊被完全瓦解,他也因此完全淪為了追求權力卻又毫無可能成功的“小官員”,被真正的權力機關輕松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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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潘演繹凝視與被凝視

然後是帕菲迪亞。即便出場時間不長,但是角色作為幽靈始終貫穿着全片。一首一末,分别體現了其外在的、淺表的暴力激進和對自身女性權能的全盤否定和内在的、根植的溫柔和女性魅力。即便在沖動下她并沒有接受撫養女兒的責任,但是她的内心存在着對于正常履行母親義務的渴望。個人認為,她的“激進”與“犯罪”,并非是母性的對立面,而是在作為移民身份個體被國家意識形态所否定、被社會所排斥後,被壓抑而無法正常表達的“母性”在扭曲環境下的極端爆發。“母親”作為一種象征界的位置,被象征秩序明确的剝奪,而産生了象征性的死亡和對于母性的創傷性匮乏。帕菲迪亞潛在的對于融入社會和成為為其所接納的正常母親渴望,才是其短暫背叛抵抗組織并融入社會的關鍵原因,正如電影所說“歡迎來到正常的社會”。然而,這種“投降”僅僅是填補匮乏的一場絕望的嘗試,她試圖内化大他者的欲望,但這個過程注定會讓她經曆自我壓抑和自我否定作為自我異化的必然過程,當她意識到移民身份作為結構性壁壘的不可跨越性之後,她的嘗試徹底破滅。

而女主角薇拉,則是作為母親的幽靈,逐漸将其母親的形象完滿化。她的移民身份和與母親形象從逐漸重合到再次分離,個人認為是伴随着無意識的代際遺傳而進行的。她降生時,移民二代身份與父母親背負的“罪行”被強加于她身上,母親對于目标的渴望并沒有随着她的缺席而消失于代際遺傳,而是被社會關系(于抵抗組織和鮑勃的聯系)傳遞給了女兒。女兒在無意識中接替了母親在欲望結構中的位置,接管了母親結構性的位置和角色,并間接的實現了母親的願望(即便這個願望的實現在我看來有點倉促,最後的智能機和大張旗鼓的通訊讓我覺得前面的小心翼翼毫無意義)。說到這裡其實就很足夠了,如果我們意識到女兒是作為母親的幽靈而存在的,我們就會發現她的行徑和成長好理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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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他都沒能幹掉任何一個人

最後,個人認為上流社會真的很《上流社會》,它無情的碾壓任何在權力中心之外的人,并通過設置門檻抗拒任何人走進他的中心。随着小李子在電影中嘲諷“富蘭克林是3K頭子”,我們會發現上流社會白人至上主義的本質。這些表達相當直白和明顯,我反而覺得沒有忍者大師那條線有趣。

Ps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炸雞廠藏冰好像很熟悉哦,我還期待炸雞叔客串呢。另,鑒于電影在映,不放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