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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溜吧。”一個突如其來的信号,從這一刻開始,人物不再屈從于既定的軌道,從而确立起自己的主體性。阿明,正是以摔斷了腳而拄着雙拐的這樣一個形象,成為影片最後一小時裡最具反抗力量的角色。夜店裡這段戲是一個絕佳的變奏。“想擁有就要奮鬥”,如同一句咒語,将她和她們之前的生活經驗全部推翻。而“即便得不到也要奮鬥”,自然又是基于殘酷的現實的一句寬慰。所謂現實,也即影片前大半段向我們展現的事實是,女人,尤其婚姻中的女人,是無法奢求“得到”什麼的。她們很少有行動的可能,甚至連“奮鬥”的機會都被取消了。作為唯一一個業已離異的角色,阿明的覺醒成為影片的關鍵節點。但這也是以承認身體的脆弱性為前提的,阿明找前夫将她從醫院接回家,(從之後的台詞大緻可以推斷出)随後與其發生關系。這看似與她的态度是矛盾的,但聯系她之後所說的話:“請給我一點力量,隻要今晚就好。”不難看出她的真實心理。一周之内和三個不同的男人發生關系,這恰恰是她宣告自己身體主權的方式。另外,影片中的女性角色在做出重大決定後總是摔倒在地(純、芙美),也表現出内在意志與外在脆弱性的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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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明跌倒前後的這兩個跟拍鏡頭裡,鏡頭水平地前進,阿明的跳躍打開了一個完全與之垂直的空間,這多少颠覆了攝影機的機理。此時,攝影機本身即是縱深,人物的運動在視覺上是豎直方向的起落,但在空間上實際是一條波動的曲線。這一拍攝視角将人物動作與畫框的碰撞發揮到了極緻,體現出掙脫束縛的決心。然而,一面是遠離男人,一面又靠近男人,如同她在随後的對話裡全盤托出了:“我需要男人……但自己的那一面又是最不想讓人見到的一面。”所以最終釋懷的關鍵在于“信任”,即是開頭重心研讨會的主題,在舞池中被衆人托舉時的她或許亦想到了他所說的“将自身的重量傳遞給他人”,于是最後毫無顧忌地撲倒在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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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男人,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女人。”這句話即便作為一句告解來說也顯得過于露骨。她承認了女人這一身份不是本質,而是他者,是永遠需要依附主體-男人而存在的客體,是被主體确立的存在。于是這再一次印證了波伏娃所說的,女人是非本質事物的世界上的一切,是整個他者。作為他者,她也不同于自身,不同于對她的期待。(“自己的那一面又是最不想讓人見到的一面。”)作為一切,她從來不是她應該成為的這個;她是永恒的欺騙,是存在的欺騙本身,這存在永遠不能完成,也不能與全體生存者和解。(櫻子說“我愛他”,随後卻與另一男人上床。)隻有認清這一點,之後的一切才有可能。觀衆,如同誦讀會上聽故事的人,若是能夠輕易地進入角色反而代表其作者并不可靠(“閱曆太淺”);角色必須同時是行動的實質和阻礙行動的東西。“她”必須擺脫他的投射,從而在自身之中确立和否定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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