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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外在。中性。災異。複返。

2. 災異摧毀⼀切卻在同時讓⼀切保持原狀。它并不會觸及這些或者那些,“我”并不在它的威脅之下。⽽是如果借由赦免抑或置之⼀邊,災異可以威脅到我,它威脅到的是存于我之外的我,⼀個我之外的消極地成為他者的他者。災異并⽆損害,它所威脅的是不可被觸及的,我們不能判斷它威脅的對象是近在咫尺還是遠在天邊,這種威脅的⽆限性已以某種⽅式摧毀了所有的界限。我們就在災異邊緣,卻⽆法把它清晰定位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上:它總是已經發⽣的,但我們⼀直身處它的邊緣,或受到它的威脅,所有說法都牽涉到未來,如果說災異既不會永不出現,也不會了卻⼀切。

3. 被動性和主動性相對,這便是我們思考的局限:承受它,承受——為了構造這個隻不過是和“驟然”(subitement)相映成趣的詞語,同樣破碎的詞語,某些狀态下的惰性的靜⽌不動,⼜被稱為精神變态,受難,卑屈的等待,夜間的可接受性也被認為是神秘的等待,剝奪,把⾃我從⾃我中拔除,從超脫中脫離,也包括超脫本身,或者是從⾃我之外墜落(沒有決定也沒有允諾)⼀所有這些情況,即使有⼀些是在可認識範圍之外的,并點明了⼈類隐藏的⼀⾯,卻從不會對我們說起我們想要聽到的,隻⺎⾃說出那個不受重視的詞語:被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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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災異是這樣一種時間,我們無法通過欲望、詭計或暴力發揮我們所尋覓的生活的作用,也無法維持這種生活,在這一時間中,否定緘口不言,無限靜寂(沸騰)取代了人。這種無限靜寂無法被代言,也無法被理解。

5. “⾁身”⼀詞,它的危險,它極其容易給人以我們所持的在意義之外的幻覺,并未和潛意識與意識互相傳染。自然性的,大自然之陰險的複返。⾁身沒有歸屬,不朽的必死,不真實的,想象的,碎⽚化的。⾁身的耐煩,這已經又是思想了。

6. 我們是否可以說:恐怖占據了奧斯維辛集中營,而“⾮意義”占據了古拉格集中營?恐怖,因為所有形式下的處決都是即刻的地平線,死亡一生存,賤民和穆斯林:這便是生活的真相。但是,一部分在抵抗:政治性詞語保留了某種意義;它必須留存下來作證,也許也是為了戰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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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什麼是一神?為什麼一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高于神,高于有稱謂的神?一并非是一個數字,“一”和“多”并不對立:一神論和多神論,這二者并無區别。零,也并非數字,也并非數字的缺席,更不是一個概念。也許“—”注定要保護“神”不受任何修飾語的侵犯,注定要由“好”尤其是“神性”開始。一準許最小限度的聯合,且帶着無限的遙遠,以更強烈的理性允許溯流而上和神秘主義的混淆。沒有單位的“一”的嚴格性和不可能性甚至不能允許它将超驗作為目标。一沒有水平線,意義的水平線。一甚至并非是唯一的,也更不是獨特的。思想的魔力來自将一歸屬于一切辯證性,如同歸屬于思想的一切運動的事物。思考,是朝向嚴格地避開思想的一的思想踽踽獨行,無論是什麼思想,朝向一就會被轉向,如同在地球兩極的時候,指南針的指針将失去作用一一轉動?應該是逆轉吧。不會因時效獲得任何事物的一的嚴格性,揭示了法則中的高于一切時效的不受時效控制的部分,它的位置是如此之高,以至于它和它所表現出來的高度并不相符。

8. 被動性的耐煩之下,我是任何⼀個可以被替代的⼈,⼀個被定義⾮不可取代者的⼈,⼀個不能避免去通過并⾮⾃我的那個人回答以及為了并⾮⾃我的那個人⽽回答的⼈:借來的獨特性以及相遇的獨特性——事實上是人質的獨特性(正如列維納斯所說)。它是⾮贊同、⾮選擇的擔保,是⼀個沒有做出的承諾,是不能守住他所在位置的不可替代者。正是通過他者,我才是同樣的他者,他者總是将我從⾃我中抽離。他者,如果他向我求救,就像向⼀個不是我的人求救,第⼀個⼈或者是最後⼀個⼈,我不想要任何唯⼀性,正是由此他把被動性指定給我,通過我和死亡對話。(我承擔的責任并不是我的,它亦使得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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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不知名的名詞,在命名之外:種族滅絕,是曆史上的絕對事件,在曆史上标定日期,在這統一統付之一炬之中,一切曆史也被點燃,一切意義的運動被損壞,沒有諒解,沒有贊同的饋贈,統統付之一炬也被摧毀,不為任何能被表現、被否認、被動性的饋贈,無法被給出之物的饋贈留下場域(lieu)。如何保存它,是在思想中嗎,如何把思想變成那些保留種族滅絕之物,在那裡,一都已失去,包括保衛性的思想?在死一般的強度中,數不清的哀号之中的逃逸的沉默。

10. 災異将思考死亡這個避難所從我們⼿中剝奪:将我們從災難性和悲劇性中勸⽌,使我們失去對⼀切意志與内在活動的興趣,亦不再允許我們玩味這樣的問題——為了識得災異,你到底做過什麼?

11. 災異并不會質疑我,卻會排除疑問,讓疑問消失,仿佛我與問題同消失在沒有形貌的災異之中。消失這一事實,确切地說,并⾮一個事實,一個事件,它并不會發生,并不僅僅因為它來自假設本身,并不存在承受經驗的“我”,還因為,如果說災異總是在發生之後發生,我是無法從中獲取經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