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重看了《第七封印》这部伯格曼转折作,除了对此片情节与细节的进一步掌握,在对伯格曼有所了解的基础上思考了一点有关伯格曼其人的问题。以下是对他的电影生涯阶段的粗浅总结。

个人粗暴地把伯格曼的电影生涯分为这样几个阶段:

一,前期,平庸之作占多数,这一阶段的后期转向商业爱情喜剧片。主要成就还在“硬件设施”阶段,即组建了自己日后的基本班底。当然,不能忽视像《不良少女莫妮卡》《小丑之夜》这样仍很突出的作品。

二,以宗教为主要主题的人生文艺片时期,主要从《第七封印》(1957)到《沉默》(1963)。伯格曼开始崭露头角,此阶段一系列影片在国际电影节上都取得不俗成绩,完成了从一位商业导演向独立思索的影人的转变。宗教成分是显著特征,也是借用宗教主题,伯格曼通过“神之沉默”三部曲(《犹在镜中》《冬日之光》《沉默》)完成从宗教探讨到精神分析的重要转变,其中《沉默》在主题上甚至可看作旷世之作《假面》的预演。

三,法罗岛精神分析与心理惊悚时期,以《假面》(1966)为较典型的开始,此后成为伯格曼电影不时出现的元素或手法,贯穿其后续创作生涯。当然,类似的调动心理惊悚的手法早在《野草莓》已有明显展现,如多次借梦境烘托出这种感受。这一阶段,他移居法罗岛,拍摄出一系列类似风格的电影,以《豺狼时刻》《羞耻》《安娜的情欲》等为代表,探讨关于个体之间、个体与时代的动荡与疏离。这时他的电影变得冷峻许多,是之前艺术表达的深化,也为后续亲情主题的创作铺垫。要深入地看伯格曼,这一阶段不可忽略。

四,亲情回望时期,主要从《呼喊与细语》(1972)到《芬妮与亚历山大》(1982)。亲情是这一阶段主要的探讨话题,当然第三阶段的表达也在延续,如《面对面》《蛇蛋》《傀儡生涯》,并且表现力度有过之无不及。第四阶段的亲情影片中,姐妹、夫妻、母女的关系一定程度上都是其自身经历的折射,较此前晦涩的电影,对观众也更友好。

五,电视电影时期,是在他自《芬妮与亚历山大》息影之后,转入电视制作的最后阶段。《萨拉邦德》(2003)是这位大师的最后终章,其中老年丽芙与厄兰的出演令人无限感慨动容。

纵观其电影创作生涯,有这样几个趋势:

首先,探讨话题由宗教转至个体与人际关系,即神—人关系转为人—人关系;

其次,取材方式愈发由外向内,即从宗教故事、虚构故事到向内自我取材的转变;

再次,电影形式从重文本发展出鲜明的视听风格,从舞台剧式的《第七封印》,到先锋之作《假面》《羞耻》,再回归舞台剧形式诸如《呼喊与细语》《芬妮与亚历山大》等。

这三个趋势间也相互作用。以虚构故事为主的前期需要以文本为重,重在展现人物完整的心路历程,故多采用舞台剧式风格。当然不乏视听探索,如《冬日之光》中极简的风格,尤其以结尾逆光化为白线的侧脸为典型。而在第三阶段,冷峻的黑白镜头与独到的声音设计作为视听探索最大程度为其人际疏离、心理焦虑、时代恐怖的主题服务,此时文本相对退居二位。至第四阶段,回到亲情叙事,为营造冲突,伯格曼多用定而长的镜头铺陈人物的对白,表面上造成的是舞台剧效果,实际上,镜头里歇斯底里的人与镜头本身的绝对冷静形成鲜明对比,具有极强的间离效果,由此有效营造了冲突(《秋日奏鸣曲》是最好的例子)。此时银幕上的戏剧效果丝毫不减其作品的电影性,舞台—银幕—舞台手法上的转化完成了升华。一句话:主题决定手法,视听风格服务于探讨话题。

综上是目前对“现代电影教父”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创作的一点思考,希望能提供一些见解,做做梳理工作。诚恳迎接评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