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作为女性延伸出体外的器官(与汽车-男性相对),是经不起出售的一部分。当杨贵媚售卖她无私而脆弱的器官时,也就昭示着无声入侵的袭来。这是一种恐怖片式的沉默叙事:房间沦为两个男人的寄生载体,分别指代了两次男性对女性身体的入侵——猎艳者的肉体屈服与精神支配,以及跨性别者对其性别身份的虎视眈眈。前者已不是什么爱情秘话了,电影的最大音量终须是献给了异性恋的交媾声;而后者的沉默才是电影最深层的秘密——黑暗之中,用小心翼翼的自残宣告不满,通过异装慢慢适应女性肉身,觉察身体的温度与肢体运动的方式——来自我身体内部的幽灵。
电影里有一种现代性的恐怖,一方面来自于电影的沉默所导致的无情绪状态或虚无迷狂状态,另一方面也可溯源于取景方式。我们都有过如此的体验——迷狂的夜之后,从家具寥寥的房间里醒来,独自走到正在苏醒的城市平台。建设中的公园里残疾树木散布,一览四面无余,这萧索的景致唤起了一股无因的空虚,仿佛被某种庞大的精神拘禁起来谴责。这种自觉残疾的恐怖体触最终被捂住声响,闷煮成泪水,以痛苦的姿态哀然地现身了。
电影中对于空间的呈现也令人陶醉。迟钝的段落式叙事导致了对空间的不完整展开方式,于是还原空间的臆想成为了观影过程中最趣味谜题。情不自禁地想要知道声音是如何在那些房间之间传播、空间的组织方式,仿佛在窃听器官与器官之间的隐秘的对话。当杨在空荡荡的厅室里打蚊子时,镜头从特写跳到全景,空间也因此拓展开来,杨的目光与手臂默契地协作着,随着蚊子的移动构成精巧的运动或舞蹈。
也许西瓜意象是蔡明亮电影中更迷人的谜题,放弃阐释。万分期待下部蔡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