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是安东尼奥尼所有电影中最特殊的一部,和现代爱情三部曲与《红色沙漠》相比,它没有严谨的构图、性格丰富的人物,只有电视广告式的快剪辑和片面的人物塑造,甚至还有一套逻辑叙事来抓住观众的注意力,但这并不表示《放大》是一部通俗的类型片,它塑造了一个留白的世界:由新闻式快剪辑引导的逻辑和立场被无理由地推翻。电影中的一切都与常识无关,同时观众也无法把自己代入到任何角色,从而无法和电影的质料构建联系,但这个留白的世界也是一个最适合进行哲学演绎的范本,在这个演绎过程中我不是观众,而是作者,这是一部需要观众与作者一起完成的影片:作为观众的我被吓到,作者去放大这个惊吓。
惊吓不是来源于凶杀案,而是被凶杀案引导了一个逻辑预设需求后又被迫失去它,电影里的一切事件和对象都变得陌生,比如,照片中的“枪”的出现只是观看者受到了抽象画等艺术将内心对象外化这方面能力训练的结果,换言之,这场凶杀案只是Thomas基于艺术习惯的一个预设,而他的艺术习惯的一个预设,而他的艺术习惯则和他购买螺旋桨的动机一样难以捉摸;还有一个例子是本片中出现的极为夸张的对象性状:色彩怪异的服装建筑、造型诡异的艺术、性暗示强烈的台词……这些似乎都在为一个jump scare 渲染气氛或者做铺垫,但最后观众也没看到他们所期望的戏剧高潮,观众期望的被打消如同作者设计好的。之所以观众会对逻辑的失去有这么大的恐惧,是因为逻辑是我们将外在的世界对象化的工具,但在电影观看过程中我们的逻辑被我们预设的立场打乱了,因为影片新闻式的快剪辑会向受众传播引导立场的信息来训练他们内心的对象信仰化(宗教、政治意识形态的传播都是如此),由此一来,那帧“枪”出现的照片不仅是Thomas基于艺术习惯的预设,也是观众将内心类型片的对象信仰化的结果,因此前面提到的“逻辑预设需求”本质上就是信仰,逻辑是不可被推翻的,但信仰是可以的,不论是观众对于类型片的信仰,还是Thomas对于摄影的信仰,更准确的说是即兴摄影,与带有审美立场导向的影楼摆拍不同,即兴摄影是无立场的记录,推动它的只是“快意”这一种情感状态,与厉害、判断无关,那么Thomas的艺术习惯就有了解释:买螺旋桨、抢破烂的吉他都是为了快意。现代艺术的本质就是快意,电影也是,就像催眠和酒精,通过淫荡的视听和满足人经验判断的悬疑推理来让一群人在幽闭的空间里坐两个小时,电影、嬉皮士音乐等现代艺术终有一天会被无理由地推翻,因为它们的诞生只是因为快意这一单纯情感,正如Thomas各种没有明确动机的行为和纯靠灵感的想法,但Thomas的这些可以被拥有创作自由的作者去推翻,现代艺术要靠什么去推翻?
人的诞生是偶然的,而人只要一诞生就必定会经历虚无,知觉到那个“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