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春秋》应该比有所功名之后的《八步半》《甜蜜的生活》更应该看作是代表费里尼的影响自传。虽然是舞台剧团形式,但毫无疑问指代的是托拉斯片场的商业模式及其中创作者的生存状态。

从《大路》到《阿玛柯德》,费里尼总喜欢描述外在的诱惑给贫贱情人间带来的疏远和背叛以及基于权力关系不对等所产生的虐恋。或许费氏在描述爱情的同时,总还会留出一手,让阶级感情充当爱情破灭的填充剂。这也是他自己的“马戏新现实主义表达方式”所在。不过他在后期放弃了这种表述,将阶级差距带来的观众同情转换到了艺术家乏力期空洞的精神内部,从而融入了心理现实主义的浪潮中,与安东尼奥尼们交相辉映。

在《卖艺春秋》-《白酋长》-《大路》-《小丑》前中期作品序列中所持的“底层娱乐业从业人士”的现实主义切入点,也自然而然地为其下一时期向艺术与艺术家文艺转换充当了基本创作逻辑。相比《八步半》中颐指气使的愁云惨淡,职业生涯早期面对未来不确定性时所展现出的惶然和随意,反而更加说明费里尼作为意大利导演所具备的国族特性,也与个别具有知识分子传统导演所书写的元电影焦虑拉开了经验距离,从而提供了完全特殊的导演的个人读本。

费里尼处女作的片名,(中文译“春秋”字眼更是绝妙之意)似乎更像是垂老导演盖棺定论的封刀之作。或许是他自己也有意玩味了这种表达历史性的脱落所带来的对于自身经验书写的反诘。于是在那部本来要写出其个人艺术绝对分野的“受戒”之作那,他却模棱两可地犹豫,最终像伟大音乐家命名他们一时难以把握自身感情要旨的篇目那样,不做描述性的概括,以无情感意义的数字冠之——《作品8又2/1号》。回头看向那个半步或者一部,才是没有强说愁的费氏最果断的真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