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一直在看傲骨之戰,從S01一直到S05,像是迅速地過了一遍特朗普時期的美國史,又最終得以将目光投向後特朗普時期的各種PTSD患者們,看着他們久未消退的迷茫和狂熱。

第一季,特朗普剛剛上任,劇中的她們還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是怎樣的夢魇,偶爾随意地怼一怼,但還稱不上痛恨。
所以,律政劇,律政劇,這一季還是偏向于律,以嚴謹的法庭辯論、有趣且尖銳的社會議題拷問着觀衆的立場,并且以一場龐氏騙局作為主線,圍繞Maia與Diane展開關于情感和人性的讨論,穿插Lucca的愛情作為調劑,間或聽Marrisa和Jay拌拌嘴講講笑話,整體觀感還算輕松,也難怪有人說是爽劇。
當時的我感慨,每集最後案情的正義反轉,已經完全不是一個“爽點”,而被我視作一劑強心針,信念的底兜,一種呼喚,“不這樣拍我可能把自己氣死也把觀衆氣死”的自覺。
往好了說就是,對于正義與法律的最後一縷迷信。
第一季讓我看到的,是一束光。

往後,我們可以看到政治成分越來越多,政治讨論越來越尖銳。火焰,無論以憤怒還是瘋狂作為燃料,愈演愈烈。
第二季中,編劇尚且未将目光徹底鎖定在政治上,而依然趨向于聚焦社會矛盾,但開始追究深層原因,也更加犀利地呈現了混亂醜惡的現狀,“Kill all lawyers”.
第二季用毒品對Diane進行拷問。于是我們看到她曆經劫難,也親身體驗瘋狂,終于找到了一條明路,維護自己一方小天地的理智。
當下對這個世界的觀感和她隻能說是一模一樣。不理解,不接受,不關心。每天睡得昏昏沉沉,精神狀态和她也沒什麼區别了……
而既然痛苦感同身受,她走出“靈魂的長夜”的過程,也勢必向觀衆傳達黎明的問候。
這也是第二季成為我心中全系列最佳的原因,它找到了律和政之間的平衡,它是足夠自洽的,它找到了問題的解決方案并且太有說服力。

但即便第二季展現的已經是人間地獄,美國的社會問題卻并未止步于此。
第三季開始全力着手處理“病因”,一切意識形态讨論的源頭,或者說最主要的戰場——政治,更确切地說,是民主黨和共和黨的争鬥,中期大選和下一次總統選舉。
其實,必須承認的是,除了Diane以外的角色是從第三季才開始豐滿的,或者說,他們從第三季才開始走向堕落,也正因堕落而豐滿。
他們的原則不再是法律與公正,也不再徹底地偏向理想主義或實用主義中的一邊,而成為矛盾的中間态,開始有了更多的利益考量,也開始利用各種身份政治為自己增加籌碼。黑人,女性,黨派,都成為可利用的“優勢”。
然而,除了Diane因為完整的思維轉變過程,而保有她的人物弧光,其他人物的形象更多是受損的,像是突然開了竅。

而且,就單一的社會議題發表有建設性的意見,算是不難,但當我們開始讨論意識形态,就會發現諸多問題彼此勾連亂成一團,标準、範圍乃至于底線通通缺失。很簡單的道理,如果有人能把種族問題、女權問題、美國兩黨争執的任何一個核心問題厘清楚辯明白,美國社會自然就不會動蕩至此。
于是,從S03開始的每一集,編劇都更像是在完成自我說服,關于以暴制暴、用敵人的肮髒手段制裁他們是否可行,為了更長遠的利益是否應該做些原則上的妥協,在白人律師薪資方面要不要遵循市場規律……我覺得編劇夫婦自己立場都不堅定,在劇中也就常常沒頭沒尾,隻有毫無意義的争吵,并無任何令人信服的結論乃至沒有思維上的啟發。
尤其當劇中一個又一個人物選擇以暴制暴,選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後說上一大通自圓其說的屁話,我感到可悲。
并不因為劇集質量,相反,雖然說了這麼多,我覺得劇集質量始終很高,尤其在人物塑造和矛盾刻畫,畢竟它本來就在讨論全美國都沒找到解決方案的問題,要求它給出答案實在是強人所難。
我感到可悲,是因為那個看起來已經過去,但從未過去的時代。正如第四季第一集所說,由誰當政改變不了什麼,隻是一種爛和另一種爛。

這也是我覺得第五季質量回升的原因。
其實度過第三季之後,顯然編劇冷靜了下來,也對當時的局勢有了更透徹,但也因此更絕望和極端的認知,不再偏袒向任何一方。隻是依然沒找到答案,而且似乎趨向于覺得問題無法解決,便決定隻是擺出問題,展現矛盾,而不再站隊。
所以第五季看起來“公平”了許多。正如那些“赦免”人們開玩笑罪責的卡片,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都逃不掉。Diane作為冠名合夥人的抗争也直接将女性問題和種族問題對立。
但是,最終,這季傳遞給我的是更深層的無力感。如果和Diane、Julius一起工作了那麼久,他們還能以匿名為護盾,說着那些刻薄而惡毒的話,那麼,言論自由帶給他們的究竟是什麼呢?
聯系到本季中訴Chumhum案對230号法案的挑戰,滲透在每一集中的對防疫措施的天然抗拒,我甚至覺得這一季就是在說,他們不值得自由。
可能自由就是美國的原罪吧。

但是我們甚至看不到這樣一部直戳自己痛點的劇集。

隻能說這個世界爛透了,不管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