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屆香港國際電影節上,周子陽導演的《烏海》榮獲火鳥大獎,男主角黃軒也憑借在《烏海》中的出色表演,榮獲第四十五屆香港國際電影節的最佳男演員。

《老獸》之後,周子陽的新片《烏海》入圍了聖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2020海南國際電影節上,《烏海》進行了國内大銀幕IMAX首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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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劉小黛
編輯:張文妮,朱令儀
公衆号:抛開書本

周子陽、黃軒參與了現場映後,我在映後提問問了導演女性視角的問題,誇獎影片對女性角色的細膩把握。導演馬基迪帶家人一起觀看了本片。整體而言,《烏海》是今年華語電影中質量上乘的一部。海南電影節期間,我們有幸專訪了導演,聊了聊本片的創作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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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黛:那就想問一下《老獸》的成功就對您進行新片《烏海》的創作起到了什麼作用?

周子陽:我自己不太用成功這個字眼來定義《老獸》。因為剛才另外一個記者問說當時金馬獎獲獎情況,然後我說對于我自己來講,兩個情境讓我比去各種電影節獲獎可能更重要。

一個是《老獸》殺青前的一天,我和塗們老師坐在房間裡頭,我們覺得這個片子拍成了,跑不了了,自己往下去做後期工作就完了,這是一個。

第二個是剪輯完第一稿之後,大家一起看,就是電影本身作品的力量成型了,那個感受特别深,就是我堅持了十幾年這個東西,他成作品了,而且力量很強大,這個會對于我自己而言超越了獎項的分量。

我覺得因為獎項有很多意外的因素,去各種大大小小不同的電影節換不同的評審,可能就結果就不一樣了。但是作品的力量會更長遠。

就像有時候有喜歡的電影,可能他不會獲特别大的獎,但是還很重要,有時候獲了最高獎的那些電影可能你也不喜歡,因為它并不是很有力量,可能那些評論團的評審或者評審團主席,他特别喜歡而已。

作品本身很重要。所以我自己想走的路也是希望能做到電影部部力作,這可能是我的一個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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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黛:對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的特别好。剛剛也知道塗們老師這是第二次和您合作了,您和他是怎麼認識的,然後你們的合作應該說是很成功的,您對此怎麼看待,您最看重的是這個老師哪一方面的表演?

周子陽:認識是《老獸》我們選演員的時候,劇本完成了,就通過一個中間的朋友介紹,劇本一發他兩天後打過來電話表示很喜歡這個劇本,這然後我就去了一趟,我們就聊彼此經曆,三四個小時以後,就定了,就合作了,接着就有了後來事情和結果。

第二次合作對我來講,我想我的每部電影之間都有關聯,構成一個美學體系,第一個電影《老獸》裡,老楊說了一句話,我要是做生意就把蒙古包挂樹上,可能我第二部就有了這個場景。

因為我們第一次合作的默契和信任,我們倆成為一個忘年交,關系特别深,可以進行一些非常深的交流,這是非常少見的難得的感情,很珍貴。

劉小黛:那和《老獸》相比的話,《烏海》有了更強大的演員陣容,黃軒和楊子姗的表演您是怎麼看待的?比如說讓人印象非常深刻的那種吵架的戲,是如何演出這麼癫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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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陽:這場吵架戲是重場戲之一。很難拍也很難演。我也想把這場戲拍得非常與衆不同,長鏡頭的設計,精妙的調度,又想拍出來中國人的真實生活和特點。那中國人的吵架是什麼樣子,我們就會三個人去大量的讨論,我們彼此交換自己生命經驗裡很重要的情感經曆和理解,幾條下來,就完全活了。

劉小黛:是完全按照的台詞在演的,還是有即興?

周子陽:我們的重場戲包括這場戲,大感覺就是照劇本的方向來,但不會對有嚴格的限制,在大概的方向裡,也融合着演員即興完成的部分。

因為這裡面那麼強烈的宣洩,人不會控制到那麼理性的。我理解演員創作的時候也是又有他自己又沒有他自己,交融在一起放射性出來,我記得這條喊卡了之後,子珊過了好一會兒身體都是抖的。

劉小黛:《老獸》和《烏海》您都是集編導于一身的,然後今後你會繼續這種創作方式嗎?我聽說你以後後面可能會拍一部南方的新片,會繼續擔任編劇、編導一體嗎?

周子陽:目前是自己寫,但我不排斥将來還有合作編劇。我希望自己的作品思想性與觀賞性兼具,如果與編劇合作,我們就需要貫徹這一點,我不排斥合作。

劉小黛:您剛說到觀賞性,其實這部攝影也是一個非常大的亮點,和馬達合作這部影片的攝影,有什麼花絮可以分享嗎?

周子陽: 我們合作已經是第二部了,第一部《老獸》也是他的攝影處女作。此後他又拍了幾部其他的作品都還不錯,也是入圍了幾個重要的電影節拿了獎,到了《烏海》他的經驗也更豐富了些。

但對于這部電影來講,我們的要求更高,它規模更大,有一些工業質感,對攝影的要求也就更高了,而且用的是全球最頂級的電影攝影機ARRI ALEXA 65mm。《荒野獵人》、《小醜》、《羅馬》,還有華語最華語片體量最大的一些工業片,《奪冠》、《八佰》有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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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海》是第一個用這樣的頂級設備拍攝的華語作者電影。ARRI ALEXA 65mm确實好,它能呈現出來《烏海》所追求的視覺層次,這部電影所要求的觀賞性也能呈現出來,相應的,這次的攝影團隊也綜合提升,用的設備也非常複雜,各種各樣。

最終基本上呈現出來我想要的這種探索和一開始想要達到的樣子。從視覺上來講,整體呈現是很好的。

劉小黛:《老獸》的故事能看的出您對家鄉的觀察和思考,《烏海》的地域性可能沒有《老獸》這麼強,所以這一部對您來說是意味要創作一個怎樣的故事和表達呢?

周子陽:實際上從《老獸》開始,我想要講述的都反映整個當代社會現實的故事,而不僅僅是一個地方屬性的。全球化進程當中,對物質瘋狂追逐、在欲望中迷失自我的現象屢見不鮮,悲劇比比皆是。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呈現這樣的現實,從而引發巨大反思,往小說是生活,往大說是文明,究竟要不要這樣無休止地追逐物質享樂,通過作品來進行反思。

劉小黛:兩部長片都熟練使用符号,能給我們簡單說一下《烏海》中一些符号具體的象征意義嗎?

周子陽:這是我的超現實美學。超現實可以反映更深邃的現實,通過這種手法揭示現實之中本質性的一面,觀衆對之解讀又揭示出不同的思考,我覺得能引起這種解讀是有意思的。

同時這裡面也有我自己的經曆和經驗。我聽聞與經曆過很多類似的故事,甚至我自己的一些夢境讓我得到啟發,我想把它們寫進我的電影中。相對于《老獸》來講,我覺得在《烏海》中體現得更加成熟。

劉小黛:還有一場戲我們也非常的喜歡,就是性暗示的場景,這一場戲是怎麼去創造出來的?

周子陽:一是我想拍出不同的關于欲望的表現,常規的欲望表現太無趣、重複。所以,我們創作出展現欲望的一幕,同時又跟人物和主題很貼近,掙紮包裹纏繞、觸不可及。

劉小黛:讓這兩個長片都有内蒙古的方言,您會繼續用這種民俗背景去做您的影片嗎?

周子陽:如果在上海創作我願意使用上海話,在四川就會使用四川話,我覺得會這樣會增加現實的準确度,以及創作深入現實的能力和張力,我覺得普通話會削減這樣的質感,我不太喜歡普通話,而且方言的生命力是很強大的,語言是很精銳的,應該多使用方言。

劉小黛:身為一個女性觀衆的就感覺,因為您是男導演,但是女性角色并沒有像有些男導演拍的很模糊不清晰,您在寫劇本時是怎樣揣摩這些角色的呢?有做怎樣的準備?

周子陽:我沒有刻意去考慮男性或者女性視角,而是根據我理解的人物的真實性來做創作上的準備。對于創作者來說,感受準确,做出來就準确,感受力不夠敏銳,怎麼做都可能是不準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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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黛:您在創作劇本的過程中會感受生活,觀察生活中的人并與他們交流嗎?

周子陽:大概在十幾年前,有天我坐公交車,後邊有兩個婦女,其中一個是中年女性,聊她公司面臨的現狀,好像是個軟件銷售公司,我聽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覺得有意思,那些人物和情景就纏繞在我的心頭。日常我很喜歡關注這些,在地鐵裡,公交車上,在回老家吃飯的過程中,這些東西都變成我創作的一部分。

劉小黛:您會把它随時寫下來嗎?

周子陽:有時候會寫,有時候不會寫。更多時候自然的關注和捕捉生活中的細節。在創作《老獸》的時候,是我有次回老家,我的一個長輩,其他的同齡人都問親戚長輩都關心我在北京做什麼工作,問我在北京掙多少錢,有個長輩就說人的價值不是以掙多少錢來衡量的。

那樣一個老人也會說這樣的話!我覺得老人說這個話是有意思的,他不是一個世俗意義上很成功的人,所謂“混得很一般”的一個人,但他有他的價值觀體系,我覺得這是寶貴的。

這樣的活法和看法,在現在有些年輕人身上、意識裡可能消失了,所以這個老人說出這樣的話,就更可貴了。我就把這樣的話用在了電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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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黛:您的電影《烏海》去聖塞進行了世界首映,但您沒有去現場,黃軒也是線上交流的,那您來這個海南電影節的感受如何?

周子陽:聖塞是因為疫情遺憾沒去成,在海南做亞洲首映,放映廳很大,很隆重。還有許多行業中的嘉賓以及媒體、影評人到場。

有一位記者朋友,說和她一起看片的朋友說自己也有這樣的經曆,有幾場戲還看哭了,沉浸在裡邊後勁很大,受到故事的震驚和觸動。

看完之後沉浸在它的氛圍之中,這是我希望的。曾經有一些電影,讓我感受很好、受打動,甚至深深震撼我的影片,我看完之後久久沉浸其中。我也希望我的創作能呈現出這樣的效果,往這個方向去。

劉小黛:最後想問一下,您的電影明年也要上映了,那您有沒有一些話想對自己的影迷朋友說的?

周子陽:《烏海》是我的第二部作品,我想創作出兼具思想性與觀賞性創作的電影,同時又深刻探讨社會與人性問題,具有強大的爆發力。這部電影承載了這些努力,我們也很期待,希望早一點在大銀幕呈現這部電影,早一點與觀衆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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