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學完藝術史,甚至寫完了當代藝術的論文後,才回來看這部優秀的紀錄片。有幸在盧浮宮看過了很多真迹,才會在看紀錄片時有了很多感觸。

縱觀整個藝術史才能意識到馬奈(1832-1883)的畫是如何的叛逆,他追溯經典,卻把經典中的田園牧歌變成了紳士和妓女,把躺着的維納斯變成了奧林匹亞。在工業化逐漸強化的時代背景下,馬奈打破了傳統繪畫中的恬淡美景,反而增加了一絲嘲諷,怪不得引起沙龍的軒然大波,并且得到了之後藝術家們的追随。

19和20世紀的歐洲,無論是思想還是藝術上,都有了重大的變化。拿破侖将盧浮宮變成了博物館向公衆開放,他在執政期間将歐洲的藝術品帶到了法國,将法國變成了歐洲的藝術中心,在盧浮宮對面建立的沙龍也為新的藝術定下了規範,新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逐漸取代宗教畫成為了社會認可的主流。直到這部紀錄片我才意識到這兩種繪畫類型是如何創新,大衛和安格爾的畫作,塑造了超越現實的美麗,将古典美巧妙地融入其中。在盧浮宮看到這些畫作真迹的時候,确實有被驚到,真的太大了,竟然是這麼大的篇幅,一種史詩一般的宏偉感油然而生,但是畫作中的人物是真實而立體。浪漫主義繪畫的代表就是德拉克羅瓦的《自由引導人民》,他們的作品不僅僅是描繪“現實”,更在其中融入了自己的觀點,他們是帶着立場的繪畫,而不僅僅是對宗教神話的回顧。繪畫在這個時刻變成了作者的個人彰顯,雖然還沒有那麼明顯,但是我們能看到西方藝術開始轉向了。

寫完了當代藝術的論文後,才回來看這部優秀的紀錄片。從莫奈、畢沙羅、雷諾阿到梵高、塞尚和高更。執着于光影的莫奈(1840-1926),從颠覆藝術界傳統的印象·日出,到被人認為老派的睡蓮,他一輩子從先鋒到遺老,世界變化了太多太多,而他獨守那一方庭院,至今鋪滿了橘園博物館。說實話,比起莫奈筆下絢爛的色彩跳動,我更愛雷諾阿(1841-1919)畫面中溢出來的溫柔,怎麼會有人能将幸福具象化呢。舞會中被和煦陽光包裹的每個人,肖像畫中打盹的貓咪和小姑娘柔和的臉龐,畫裡的幸福也受到了當時觀衆的喜愛。在奧賽博物館中,凝視《紅磨坊的舞會》好像看到了那個歡樂的瞬間,我們觀衆也置身其中,原來這種幸福可以通過畫面感知啊。每次看梵高(1853-1890)的生平和畫作都會被感動到落淚,是怎樣孤獨又寂寞的靈魂,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創造了這些畫作。太純粹的人,太鮮明的感情,注定會吓跑身邊的人,梵高為高更繪制了灼眼的向日葵,卻沒能留住這個朋友;在精神病院住着的他,覺得自己精神穩定了許多,卻畫出了那幅憂郁的藍色自畫像;他不想拖累弟弟提奧所以在麥田開槍自殺,那片掠過烏鴉的壓抑麥田成為了他的絕筆。而這片麥田也連接起了他摯愛的畫家——米勒(1814-1875)。米勒一直腳踩大地,繪制着他成長的土地,關注着勤勞的農人,看到《晚禱》的人怎麼會不被那種靜谧的虔誠打動,他就這樣畫着農村的生活,掙着不高的酬勞,哪管之後他的作品被中介們炒高了價格。我真的好喜歡這種純粹又執着的靈魂。說到塞尚(1839-1906),我總是想起那個他畫了二十多年的聖維克托瓦爾山,從山體慢慢抽象成一個個立體的方形,越畫越熟練地他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構圖的世界,他打破了傳統畫面中的構圖,創造了畫面的張力和巧妙的平衡,他作為先驅影響了畢加索和布拉克,推動立體主義的誕生,他用一桌子蘋果為自己的畫作作注解。至于高更(1848-1903),最開始我并不理解,當然這個紀錄片中也沒有單獨拿出來講他,隻是看着他在大溪地的畫作,還有他給作品的命名《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什麼?我們到哪裡去?》,在他的畫作裡他融入了哲學,這種開創性為之後的藝術家提供了新的方向。當然,比起他的繪畫,我更熟悉的還是那個以他為原型寫的小說《月亮與六便士》,最後失明還将自己的全部作品付之一炬的片段,繪畫是為了他自己的追求,至于别人是否看到是否喜歡與他和幹呢?這些藝術家們将藝術從古典轉向現代,這個轉型斷斷續續用了一個世紀,而在此之後藝術發展的速度就像工業革命一樣在戰争的催化下越來越快,直至到“反藝術”。

說了這麼多,現代藝術的亮點是什麼呢?是他們對傳統的打破,對已有藝術表現形式的改變,是不再把沙龍作為評價自己作品的唯一标準,是在作品中融入了自己的思考和對當下世界的批判。這種轉變不僅僅屬于現代藝術,也伴随着藝術發展的每次突破。比起古典藝術,我更喜歡現代之後的作品,也是喜歡藝術家們用畫筆表達自己的靈魂,有叛逆、有痛苦、有壓抑也有幸福,這些作品不再隻是追求精妙的技藝,而有了生命力,他們分享了作者的靈魂,影響了更多人。在博物館看到這些作品,即使沒有知識積累,也會被瞬間打動,好像在這一刻,觀衆和作者相遇了。

剛開始學藝術史的時候,記得老師說,藝術史隻記錄了每個藝術家最重要的人生片段,而每個藝術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的作品風格會改變,被藝術史記載的很可能隻是那兩三年的作品。将藝術家們拿出來單獨看,能看到他們的掙紮和努力,他們用作品凝聚着一種痛苦的浪漫。

最後,這個紀錄片的名字是《世界名畫》,内容卻隻有歐洲的名畫,這個本身也很有趣,在叙述中還是逃避不了歐洲中心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