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十是道坎,焦慮的不止内卷的國人,老外也無法幸免,這不,人家為這事兒拍了部片,一不小心就拿了沖奧資格證。别誤會,我不是在講北京冬奧會,而是說的明年的奧斯卡。

相較于中譯名,英文片名Tick...Tick...Boom很容易讓人想到一些廉價的B級片,然而“對付”的片名卻承載着異常流暢的叙事,這是《倒數時刻》本周帶給觀衆的最大反差,也是一份年末的迷影之喜。

導演林·曼努爾·米蘭達,謹防各位感到“陌生”,簡單介紹一下,他上次主演的《漢密爾頓》後來被擴散出圈,成了當時的熱搜話題。沒錯,就是2020年一度被各個電影号集體安利的那部音樂劇,口碑多炸,無圖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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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由他指導的第二部長片登陸院線,資源放出來沒多久就在豆瓣沖破8分,進入年度高分片行列,海外評價同樣不低。

一部小衆的人物傳記片能獲得如此多褒獎,不免讓人想到18年的《波西米亞狂想曲》,隻不過相較後者聚焦的赫赫有名的皇後樂隊主唱,本片主角——一位百老彙音樂劇編曲家Jon則默默無聞許多。

他和朋友租了間紐約的廉價公寓,每天除了要做舞台劇的音樂編寫,還得解決吃飯的副業。為此,他不得不長期在一家餐廳打工,掙來的錢還不一定能湊得上家裡的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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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條件的艱苦并沒有阻礙Jon的創作激情,他一次次失敗,然後跌倒重來,直到一天,他忽然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即将迎來30歲的他,依舊是百老彙裡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他投遞的音樂劇作品難登大雅之堂,經紀人嫌太過文藝,百老彙資方抱怨賣相堪憂,更要命的是,女友也因為一份穩定工作,正考慮要不要離開。人生岔路口該何去何從,片名背後蘊含的焦慮感,直到觀衆親眼見證過Jon的遭遇才切實在銀幕前體會到幾分。

一個渴望被人認可的藝術天才,在成名前經曆的各種心酸往事,又一次以成熟的好萊塢叙事被放大。當他帶着自己的過往登上百老彙舞台時,朋友已經因為艾滋病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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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紀人告訴Jon,想獲得演出資格,得從自己最熟悉的東西寫起,經曆業界數次婉拒過後,Jon決定把自己最私密的生活碎片搬上舞台,果然,Tick...Tick...Boom成為當時一部既獲得了票房,又為其奠定下原創口碑的作品。

藝術戲谑的部分在于,要讓大部分人看到你的才華,可能有時候意味着你不得不要把真實的自我投射其中,必要時,甚至要學會将傷口撕開,去迎合受衆獵奇的心理。

舞台燈光打開的那一刻,人們才不想在一部舞台劇中去了解什麼科幻題材背後的精英利己主義和底層生存現狀,大家更關心的是一個人如何在創傷下重拾信心走向光明,這比較容易激發他們日常受挫後亟待撫慰的心靈。

作為給觀衆提供“靶向治療”的人,Jon,一個原本對商業營銷嗤之以鼻的理想主義者,此刻卻利用自己的真實經曆在舞台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這很荒誕,但也是每個藝術創作者成名前必須面臨的一個選擇。

台上的人講得嘔心瀝血,台下的人聽得熱淚盈眶百感交集。“賣慘”的最高境界是通過藝術加工達到市場共振,理想再大,終究大不過面包,Jon接受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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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高分歌舞片,相較于幾年前的La La land,《倒數時刻》明顯更貼合當代都市青年幾分,倒不是因為這是一個找對象普遍困難的時代(玩笑,但似乎也不全是玩笑),而是導演實在太懂年輕人追夢途中的那些痛了。

在這個時間就是金錢已經被視為普遍真理的年代,我們總是很忙,忙着工作,忙着應付賬本上的貸款,忙着那些讓我們疲于奔命的一切,卻始終來不及和最關心、最在乎我們的人來一場發自内心的對話,這是Jon的問題,也是現代人的通病。

效率的提升帶來了人情淡薄,大家看似都很忙,可到頭來似乎瞎忙一氣。Jon是幸運兒,他有足夠的天才去支撐自己的理想,普通的大多數則沒那麼幸運了。

陳丹青在談論當代都市人群的共同特質時,認為這會是一個普遍“短命”的時代,碎片化積累和感官化吸收信息的特點,讓我們無暇專注于一件事。

交不完的稅,忙不完的活,還要借空關注下我們的精神建設,學這學那,貌似我們掌握了很多,但那些東西在時間的長河中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唯有親情和友情是人生中寶貴的饋贈,但似乎,我們都在忙碌中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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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加菲爾德行将進入不惑之年,他當然懂得當代青年在各種誘惑面前面臨的困惑和掙紮,所以Jon這個角色,更是被他演繹得入木三分。

理想和面包在這年頭似乎變得很難兼容,如果為了更高質量的面包,你大可以像Jon的朋友那樣,住進提供的高級公寓,過着被資本收買的富庶生活;

但假如你還有那麼一丢丢對現實的不滿,還有那麼一些想要急切表達的話語去和他人分享,那可能你隻能像Jon一樣,過着并不富裕,遠離主流定義的正常生活(前提是你得有他那樣的想象力和藝術細胞)。

好在Jon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和創造力。他中途會經曆任何創作者都會面臨的才思枯竭與靈感缺失,但隻要在合适的地點、合适的氛圍,靈感又會如泉湧般不期而至,這實在是一般人難有的運氣,但運氣也不單純是靠撞來的,他對音樂的堅持和對舞台的渴望成就了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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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這個未來來得過于短暫。

就在Jon寫出《吉屋出租》這部颠覆百老彙傳統,并順利公演12年的熱門舞台劇後,他卻因為突發性主動脈瘤提前過世。這是他獻給百老彙和觀衆的最後一部作品,也是他留給世間的最後一份禮物。

若幹年後,當人們再次回顧現代音樂劇的曆史,他們大概永遠不會記得一位名為Jonathan Larson的作曲家,但當熟悉的旋律再度響起的那一刻,Jon和他用時間換來的一切已經永遠定格于作品之中。

“我們為何玩火?怎麼做才能喚醒一代人?牢籠和翅膀你喜歡哪一個?”這是Jon在作品中抛出的三問,也是留給不甘平庸之輩的靈魂三問。

如果你知道如何應答,那這些問題和承載它們的作品,便永不過時。

撰文 | Zed

策劃 | 輕年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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