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倚天屠龍記》裡,周芷若曾找到張無忌。周問他:“我知道這世上有四個女子真心愛你,那你最愛的到底是哪一個?”張無忌思忖良久,直說:“芷若,我對你一向敬重,對殷家表妹心生感激,對小昭是意存憐惜,但對趙姑娘卻是……卻是銘心刻骨的相愛。”

确實,愛情曾被無數藝術作品所描繪,可真當你去問愛情到底是什麼的時候,恐怕沒有人能給出确切的答案。隻能說不是這樣,也不是那樣。

對于侯麥而言,《夏天的故事》顯然也提及到這個問題。

因為與女友蕾娜的約定,卡斯巴獨自一人來到這個海邊小城,也陷入了蕾娜、瑪戈和蘇蓮三個女孩的情感糾葛當中。


初時是瑪戈。這個民族學預科博士顯然帶着比常規女孩更深邃的思考。當她在海邊餐廳見到卡斯巴的時候,對這個羞澀的男孩産生了興趣。或許瑪戈的情感,是起源于沙灘漫步時卡斯巴講到自己情感經曆時傷心情人的姿态,又或者是産生自夜總會時卡斯巴目光一直呗蘇蓮吸引而萌生的醋意。總之,瑪戈始終帶着羞澀的距離圍繞在卡斯巴身邊。

知識分子氣質的人物總是出現在侯麥電影當中。在于瑪戈相處的時候,卡斯巴也經由瑪戈的分析而逐漸去挖掘自己的内心世界。這種挖掘的過程顯然比結果更有魅力,以至于非得經由瑪戈提醒,卡斯巴才能看清這個女孩對自己的情感心意。

在這段感情當中,瑪戈永遠扮演者一個引路人的角色,就是燈塔。當卡斯巴想不到該給蕾娜寫什麼樣的歌曲時,是瑪戈引薦的老水手帶給了他靈感;當卡斯巴無法表達情感時,也是瑪戈提出的夏日情人讓他打開閘門。與引路相伴的就是依賴。後來卡斯巴在陷入情感漩渦的時候,想到的就是去找瑪戈指點迷津,結尾時當幾個電話沖突的時候,他也仍然選擇征求這個女孩的意見。

倘若她能給你幫助,那這是愛嗎?

瑪戈最後能留給卡斯巴的,即是她決定和自己男朋友出遊的決絕,以及在碼頭邊目送卡斯巴離開的揮手。


與瑪戈不同的則是蘇蓮,卡斯巴和她在夜總會跳舞時相識。與卡斯巴幾次都沒認出瑪戈不同,他和蘇蓮在街上的重逢則非常自然就發生了。

這個性感、大方、懂音樂,又帶着叛逆色彩的女孩迅速征服了卡斯巴的心。當兩人在小木屋時,卡斯巴選擇拿出自己寫給蕾娜的歌。這首歌成為了兩個人情感的焦點。然而這個焦點的破裂也是輕而易舉。餐桌上,蘇蓮大方說出:這首歌是為一個女孩寫的,但不是我。

倘若你能被她吸引,那這是愛嗎?

如果說瑪戈是帶着羞澀的距離圍繞在卡斯巴身邊,那麼直到故事結尾,卡斯巴都沒能看清楚蘇蓮的距離到底在哪。當蘇蓮表明自己最恨腳踏兩條船的時候,卡斯巴向她大聲質問:你不是也同時和兩個男友相處嗎?蘇蓮沒有任何猶豫就迎頭反擊:我可以甩掉兩個男友,但不是相處。

這是他們情感剛剛升溫時候的對話。顯然在愛情的作用下,每個人都将它按照自己的心意美化了。


蕾娜雖然是最後才出現的女孩,但卻是最早登場的角色。

倘若她能讓你興奮,那這是愛嗎?

這個陰晴不定的女孩對于卡斯巴來說,帶有某種強烈的綁架色彩。她可以因為任何随意的理由而爽約,也可以因為任何一時興起而重新恢複約定。卡斯巴似乎像她手中的風筝,總是在一緊一松之間飛舞。我們從不對笃定的東西感興趣,隻是被那些若即若離的東西所吸引。就連卡斯巴自己也承認,蕾娜是唯一一個真正讓他興奮起來的女孩。

蕾娜是個壞女孩嗎?隻是我們站在什麼樣的視角去看待罷了。在沙灘上她氣沖沖地告訴卡斯巴,自己正被家庭中成員的要求所綁架,自己不得不整天圍着弟弟妹妹轉,誰也别想剝奪她地自由。卡斯巴在旁邊顯然是無語的,從身體和心裡都是這樣。不過即便如此,卡斯巴還是追上去了。直到蕾娜并不承認自己是他的女友。


瑪戈、蘇蓮和蕾娜,三個女孩從理智、感性和本能三個角度徹底解構了卡斯巴的人格。在每個層面上都似乎是愛情,在每個層面上又似乎不是。卡斯巴就像是住在張無忌身體裡的周芷若一樣,問着那句:你最愛的到底是哪一個?

隻不過卡斯巴不是張無忌,短暫的夏日情緣中也沒有周芷若這麼深切的羁絆。就如同童話一樣,卡斯巴在練琴時先後接到了蘇蓮和蕾娜的電話。兩個回心轉意的女孩同時約他,這個戲劇性情境将卡斯巴逼到了一個不得不回答的境地。他自然是不知道,打電話給瑪戈尋求幫助卻沒有接通。就在這時,童話一樣的,錄音機商人電話打來,終于給了卡斯巴一個爽約的台階。


電影結尾的碼頭上,瑪戈聽說了這件事後似乎狠狠報了仇:“誰叫你腳踏兩條船呢?”

“不,是三條。”

瑪戈笑着反問:“現在你承認有我了?”

卡斯巴上船去買錄音機,他告訴瑪戈當幾個選擇終于擺在一起的時候,他發現還是自己還是更愛音樂。伴着船離開碼頭,那首創作了整部電影之長的海盜之歌,變成了santiano。


卡斯巴找到的是真愛,還是另一塊新的遮羞布呢?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旁觀者清。

他不過是平行世界中,不曾擁有過菲麗西的夏爾罷了。


菲麗西和夏爾:侯麥電影《冬天的故事》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