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2025年,卡夫卡的甲虫学会了拟人。

达科塔吻上埃文斯的那瞬间,我突然想起蜘蛛侠和玛丽所谓的“世纪之吻”。第二时间我意识到,达科塔没有吻埃文斯,原来是安娜在吻美队。《物质主义者》的女主必须是达科塔,因为她演过《五十度灰》;她诞生于物质主义漩涡,是戴着蕾丝面具的阿佛洛狄忒。《物质主义者》的男主必须是埃文斯,因为他是白男理想型,再穷困潦倒也能招人怜爱,是戴着面具的美国队长。

就这样,《物质主义者》的故事开始了,围绕这两个带着面具的“拟人”。

这是一部完全放弃激情的片子,这句话有两种含义:

导演认为爱之激情的对立面是婚姻的无限算计(假设婚姻确实带有无限的算计);这是一部不存在活人的片子。

如果能从小津安二郎的一系列电影中得到哪怕一丁点东西,那我们必须同意:爱情和婚姻无关。小津的电影很简单:没有陷入爱河,没有男女欢愉,只有结婚,但是没有婚礼戏。席琳·宋把爱情放在婚姻的对立面,甚至占尽影像便利(滥用音乐和声画分离)去诅咒婚姻,承托爱情之可贵,简直不可理喻。也许本身认可这种价值观的人会真心诚意地把这部片当作圣经看待,但影像只能透露出城市的焦虑和幼稚。就像她让达科塔和埃文斯大摇大摆地驾车前往自然,寻找爱情,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尾随婚姻公司的卡车,闯入了别人的婚礼——这辆卡车载满了城市的价值观,入侵了自然;爱情和自然本身带有的启示时刻荡然无存。

就是这么一部扼杀激情,进一步扼杀启示的作品。

当然,席琳·宋的算计和扼杀不止于此,她计算着把哪个角色放在哪,才能最大程度地挑动情绪:把她放在强奸犯面前、把他放在人家门口一晚上。别忘了道格拉斯·塞克所说的“motion is emotion”——在记录Motion的motion picture里,限制运动即是扼杀感情。注意:非你所动,便永不挪移的,唯有象棋的棋子——它们不是真人,只是精致的面孔们,以一种非常物质主义(肤浅的同义词)的方式,不断互相确认:身高多少、要求什么、他年薪多少、她年龄多大、我能得到什么。可是,没人提出真正重要的问题:面具背后的你,真的是人吗?

于是,让我们回想一下结尾,美国队长这次换了一副面具,这副面具上写的不是A,而是Materialist的M。作为物质主义超级英雄,他给安娜的最终出价,是自己接下来一辈子的爱。他以被动的姿态施行拯救,她接受了,他们接吻——多么浪漫,多么麻痹——卡夫卡的甲虫终究是学会了拟人。

遭到议员敲诈时,麦克·柯里昂回复:“我的出价是零。”

对于这部片,我的出价也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