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誠心追求藝術,還是堕入虛榮的陷阱耗盡天賦?

電影沒有給我們答案。隻看見呂西安為了貴族虛名而選擇官方媒體,在權欲的膨脹下放浪形骸,欠債無數。這個片子于我而言感觸頗多,因為我所了解到的是,即使呂西安選擇了追求藝術,也必将因支付不起生活而頹廢,離開巴黎。藝術不是懶散的借口,但藝術也不是貧窮的借口。從巴爾紮克的時代到現如今,沒有經濟基礎的人都被擋在藝術的門外。文藝是滿足生活需求後過剩精力促使下的文藝。

寫出漂亮的文章是手藝,但絕不代表作者的真實想法。藝術的追求,在未達基本保障的人眼裡,隻是笑話。來到巴黎,和來到北京是相似的,可惜,我預言我生活中碰到的百分之九十的文青在三十五歲之前最終都會變回他們現階段最讨厭的樣子。可惜,我不知道我會如何。我導了幾個不成熟的作品,入圍了幾個不出名的影展,我還有抱負……但,我得先生活。在BFA這樣的平台裡,能看到的隻是得權者的肆意;在Department of Film Studies這個系裡,我隻看到迷茫無所适從的青春熱血。這些熱血被不如其他系的顔值打敗,被不如其他系的人脈打敗,被不如其他系的就業打敗。可惜,無人提的,隻是才華,因為用不上,沒人想知道這個系的人能拍出什麼樣的東西,大概,很無聊。張着嘴的人就是影評人,劇評人,和《幻滅》裡的呂西安一樣,可惜這個系裡的人的文筆還不如呂西安妙筆生花。所以,決裂。在畢業之際,回首我剛錄取時的幻想,可歎。在我所在的小城,沒人教會我電影學是幹啥用的,也沒人告訴我電影學院應該怎麼讀。

說回這個電影的手法。估計是數字攝影機和膠片時代的老鏡頭的組合,雖然寬容度肉眼可見的高,但邊緣畫質下降顯著,焦外的畸變也很有懷舊感,廣角端的桶形畸變把人帶回九十年代杜琪峰的電影。刻意的技術缺陷帶來豐沛的懷舊氣息,猶如觀看膠片時代法國電影輝煌時期的曆史片。而強烈形式的與文本呼應,19世紀的最強媒介是報紙,21世紀的媒介是網絡,電影呢?20世紀的棄兒罷了。翻了導演前作的故事梗概,都是講媒介與媒體給人物帶來的飛躍變化,好吧,這一部用名著的殼講了媒介内容寫作者的被吞噬過程,還是頗有意味的。就如呂西安花盡錢财争取的女友話劇演出一樣,媒介已然融進了人物關系,力度雖然不如《公民凱恩》大,但這一相似的角色設置完全夠引人遐想了。就差一點點,或許結尾多一點媒介對二人關系的反噬的刻畫就能讓它更好。沒事,凱撒獎最佳影片、劇本、攝影,不吃虧。誰說非得留名青史。

旁白的手法形成了評論的作用,你可以說不過是歐容那個角色的回溯而已,爛透了的好萊塢古典手法。但也可以說,把老手法用出新意,也是法國人的本事。就像電影學院老師們愛提旁白是爛手法,我也愛提評論性的旁白能夠形成統一的風格。大量畫面能夠給到的細節偏要用旁白說出來,你以為法國人蠢?非也。旁白與正在進行的故事本體結合,旁白是為了表現主角被掌控、被監視的處境,呂西安從頭至尾的行動軌迹被控制在旁白叙事者嘴裡,如同故事結尾所展現的,他也确實被歐容牢牢抓在手心裡,宿命論雲雲,這倒是和經典黑色電影串上了,倒也不刻意。手法不是意識形态,隻要合适有效就可以,那些拿着博士學曆的隻會給電影貼标簽的教師才值得警惕。

再說兩句個人的話。大概我要先幹兩年非電影的媒介了,所以才對這個片子一直感興趣、乃至現在看完。知道會有人說我不堅持,有人瞧不起,但原因已如上所述。再多嘴的,你拍片拿兩個獎我看看。回首本科四年真是感觸良多,剛剛想在網上搜一下關于這個拿大獎的好片子也看不到評論,豆瓣7.3,我能說啥?我們的電影評論場域已經糟成這個樣子了,一幫電影學院外的人拿到了網絡影評的話語權,這個系裡的人卻沒有任何動靜。沒事,電影本體論已經不流行了,我們美好的傳統也随着老教授的閉嘴而消失。畢竟在高校裡,電影是唯一不重要的東西。俗氣不是缺點,是早熟。沒事。我早晚該離開。

好久沒寫作了,某系的壓抑,因為意見領袖促使下的噤聲,以及因為讀了理論後,面對文字的犯惡心。無所謂,反正不靠嘴皮子掙錢,就算拿它掙錢也不管你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