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與身邊的影迷朋友聊起日本動畫電影的時候,他們無一例外的會很自然會聯想起宮崎駿,和他的《千與千尋》等動畫作品脍炙人口,确實,這無疑歸功于宮崎駿高超的藝術表達和親民性。然而,如果把宮崎駿比作衆人皆可食之的“營養品”,那押井守和他的《攻殼機動隊》則是隻适合部分人食用的“藥品”
說到《攻殼機動隊》并不适合大衆食用,主要是因為其十分暴露的作畫尺度以及押井守為其注入大量隐晦的政治、宗教、哲學讨論并不能為所有觀衆所接受。追溯起《攻殼機動隊》原著漫畫的創作背景,更是基于日本著名的“宮崎勤分屍女童案”之後(該案件直接導緻日本社會對禦宅族及動漫作品持續打壓和抵制)。可以說,從誕生開始,這部作品就帶有些許“灰色”的壓抑色彩。《攻殼機動隊》注定不是一部迎合大衆的電影,作為一部科幻作品,其中許多高概念設定對非科幻迷的受衆來說,無疑存在隐形門檻。
首先,“攻殼機動隊”到底指什麼?官方解釋為:裝備有攻擊性裝甲外骨殼的機動部隊,在故事中即指未來政府設立的武裝部門公安9科。在《攻殼機動隊》的未來世界,人類已經掌握了高超的人工智能技術,人的精神得以脫離肉體進入到堅硬的機械軀甲内進行更高效的工作。然而,這一技術的純熟同時也帶來了新的隐患,黑客得以通過科技入侵人腦,人的行為不再受自我控制而存在,人的意識和自我存在認知開始喪失,虛拟和現實間開始模糊。《攻殼機動隊》(1995)電影即講述了公安9科的改造人素子追捕黑客逃犯的故事。
其實,“攻殼機動隊”不過是出版時為了方便讀者理解而重新起的名字,原作者士郎正宗更傾向于使用<Ghost in the shell>為原名。在後來的電影版及2017年由斯嘉麗·約翰遜所主演的電影中,均采用了此作為标題,這無疑是因為“Ghost in the shell”直接反映了電影的主題,靈魂與肉體的關系問題。
要理解電影的主題,我們先回到“賽博朋克”這個詞本身。“賽博朋克”一詞首先由美國科幻小說家勞倫斯·普貝爾提出,通常指向了未來一個充滿反烏托邦氣息的新世界,這個世界因科技的颠覆而重構,遊離于社會群體邊緣的主人公常在這個不确定的新世界中尋找自己的身份認同。可以說,身份認同即賽博朋克的主題。
在《攻殼機動隊》的故事中,主人公草薙素子作為新興改造人而存在,是人類靈魂和機械肉身的結合體。不同于普通人類的脆弱和低效能工作,素子擺脫了人類肉身的代謝需求和有限的運動能力,獲得了高效的情報處理能力和執行能力。但是,素子意識到,如果自己的身體是可以無限維修和更換的,那唯一确定自己存在意識和身份認同的隻有“記憶”本身。然而,如果黑客能夠入侵改造人的大腦更該程序“篡改記憶”,那麼自己的記憶是否也是被移植進去的呢?随着素子對自身“記憶”真假的質疑,她對自我的認知也随之動搖,她究竟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人,還是被政府制造、為政府服務的工具?
在《攻殼機動隊》中,一切都被置于“重構”的前提之下。押井守導演指出,“空間與身份認同一樣是可以被構建的。”這也是他選擇把香港作為未來城市藍本的原因。影片所呈現的城市,是一個高樓聳立、擁擠不堪的城市,霓虹燈在灰暗的城市中被點亮,更添一抹陰霾;來來往往的人群在擁擠的街道中行走,目光呆滞而迷茫,為這個城市徒增冰冷。高聳的大樓和傾斜的建築擋住人們的視線,雜亂的牌子和橫豎交錯的街道混淆了觀衆對整個城市空間構造的認識,錯亂、迷失的氣息迎面撲來。
城市空間的構造無疑影響了生活在這裡人們的行動方式,影片用大量的追逐段落來展現主人公在這特殊的空間構造下被動地執行任務,更是無意提及掌握城市構造權的卻并非人民,而是少數政治權力集團。空間和身份認知的構建其實是一樣的,城市如此,素子的身份意識又何嘗不能夠被“掌控”呢?
香港作為曾經的英屬殖民地,兼具了東方舊的本土文化和西方新的舶來文化,是東西文明交彙的典型,也是多元文化彙聚之地。1995年,此時距離香港結束英國殖民地的租期、回歸中國大陸的懷抱還差2年,從“英國公民”回到“中國公民”的身份,從資本主義國家過渡到社會主義國家的統治,經曆了98年大英帝國政治經濟文化全方面統治的香港人,此時面臨的是對“身份認知”的焦慮心理。舊的帝國雖然離去,其留下的烙印卻早已深深刻在了幾代香港人的記憶之中,這樣的記憶在新的生活中是否被認可?香港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香港早已回不到一百年前對于中國身份斬釘截鐵的認同感了。押井守借香港這個城市的特殊文化記憶,再一次強調了影片對于“身份認知”的主題。
“如果電子腦本身能夠創造或潛藏靈魂,那時候究竟該以什麼當成相信自己的依據呢?”素子的思考将整個影片擡升到對于人類存在認知的高度。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存在機械所不擁有的意識嗎?那當發現電腦也能自己産生意識時,人造人和人類的本質區别是什麼?這或許是科幻題材作品想探讨的一個永恒的主題,。科技的飛速發展是人類無休止欲望下的産物,而人造人的存在實質則反映了人類的無知和想要戰勝自然的狂妄自大,人造人的反叛是對人類狂妄自稱“造物主”無情的嘲笑。
影片最終,素子選擇放棄了“自我”而和電腦程序“傀儡師”進行新的結合。這在我看來實在有些悲觀,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是素子在不斷的身份認同鬥争中所作出的選擇,也是她唯一能重新認識自我的方法。在科技高速發展的今天,面對手機、電腦的不斷入侵,如何保留自我身份的認同而生活下去,是我們每個人都當警惕和思考的問題。
他的電影會賦予各類政治隐喻去探讨更加成熟且高級的哲學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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