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遜威爾斯以《麥克白》開始了他的莎士比亞三部曲。《麥克白》使威爾斯重新發現他仍充分享有自由和他自己的天才。正如讓·科克多對這部電影的評價——“奧遜·威爾斯的《麥克白》有一種原始的、桀骜不馴的力量。他的那些演員在某個夢幻般的地鐵通道裡徘徊,象本世紀初的摩托車手那樣身披獸皮,戴着獸角和紙闆做的皇冠……”

其實,威爾斯始終感興趣的并不是心理片,也不是驚悚片、愛情片或冒險片等等這些自電影有史以來不斷表現的那些題材;他真正感興趣的是神話、傳說和寓言。威爾斯的所有影片都以“從前有……”開場。神話或寓言的元素特别适合于封閉世界的概念,要想保持封閉世界的概念和魅力,就要避免那些紀實的和非虛構性場景的幹擾,比如真實的天空、太陽和一切自然界現象,它們會象樂隊裡出現不協和音似的。另一方面,布景中所有那些能給日常生活添加演劇色彩的元素(如門窗、天花闆,特别是門框和窗框),都是受歡迎的,因為它們在視覺上加強了“從前有……”的感覺。這種封閉世界的原則,在《麥克白》中收效良好——用粗帆布搭建高高的岩石,還靠人工方法使它往外滲出潮氣;頭盔和武器是用原始的、粗糙的廢銅爛鐵打出來的,噴霧機噴出一股煙霧,使燈光漫射,取得戲劇化的效果。在這部影片中一切都顯得不開化,取得這樣效果的原因正在于其中沒有一個鏡頭是在天然外景中拍攝的。

我們太習慣于把威爾斯看作一個天才導演和編劇,卻往往忘記了他同時還是一位出類拔萃的演員。在《麥克白》中,威爾斯在表演風格上也走向極端,這種風格無疑是從他在舞台上演出莎士比亞戲劇時使用的風格演化而來的。他把這種風格逐漸用在電影上,主要是在《陌生人》和《上海小姐》裡。例如,他扮演的角色朝着攝影機走去,卻不走在它的軸線之内,而像螃蟹那樣在前進時眼睛朝着另一個方向;演員的目光幾乎從不正視另外那個演員,而是對準對方頭頂以上的某一點,好象這個威爾斯式的英雄隻能和雲霧談話。眼睛的表情也很特别,神不守舍、神情憂郁,顯得心事重重,暗示出在話語背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這種略有夢遊之感的相當獨特的表演風格有一種無與倫比的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