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士》收官,這部豆瓣7.4分的劇集,口碑兩極:有人盛贊它“将國産懸疑劇推至新高度”,有人吐槽它“邏輯漏洞多、節奏拖沓”。但争議背後,它卻以“反派”主角的設定和灰色結局,在國産劇中撕開了一道口子——原來反派也能當主角,原來好人未必能赢。

王寶強飾演的崔業,既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偉光正”英雄,也不是純粹的惡人。他隻是一個被生活逼到牆角的父親,用犯罪手段救兒子,用圍棋邏輯對抗命運。當國産劇仍在非黑即白的框架裡打轉時,《棋士》選擇了一條更危險的路:讓觀衆同情一個惡人,甚至為他的失敗歎息。

崔業的複雜性,是《棋士》最值得咀嚼的部分。他表面木讷、懦弱,骨子裡卻藏着狼性。少年時為了學棋,他設計讓哥哥放棄警校;成年後為救兒子,他策劃連環犯罪,甚至利用親情綁架哥哥。王寶強說,崔業是“披着羊皮的狼”。

這種“狼性”并非天生。劇中多次暗示:崔業的黑化源于“不服”——對貧窮的不服,對命運的不服,對哥哥崔偉(陳明昊飾)人生順遂的不服。他像棋盤上的棋子,被時代洪流裹挾:上世紀90年代末的南方小城,下崗潮、黑産橫行、醫療資源匮乏……當兒子重病無錢醫治時,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犯罪。

《棋士》最大的野心,是用圍棋邏輯重構犯罪叙事。崔業将運鈔車路線視為“大龍”,警方布控拆解為“征子陷阱”,甚至用“倒脫靴”戰術轉移警方視線。導演試圖用圍棋術語的冷感,對沖犯罪題材的血腥。但這一設定并未完全成功。

劇中的圍棋元素常顯生硬:崔業與反派對弈時,鏡頭頻繁切換棋局與罪案現場,反而削弱了懸疑張力;前期過多的下棋戲份,被觀衆吐槽“神神叨叨”。不過,圍棋仍貢獻了全劇最精彩的隐喻——人生如棋,落子無悔。崔業每一次犯罪,都像在棋盤上布局:他算計同夥、離間對手,甚至将親哥當作棋子。但當他最終被捕時,才發現自己早已被更大的“棋局”困住:時代暗流、權力保護傘、血緣羁絆……棋盤上的天才,終究是命運中的囚徒。

《棋士》的突破,在于它挑戰了國産劇的反派禁忌。崔業不是臉譜化的惡人,他的犯罪動機源于父愛,他的“惡”混雜着無奈與自私。當他在鐵軌旁癫狂大笑,當他對哥哥說“這局你赢不了”時,觀衆看到的不是反派,而是一個被命運碾碎的普通人。這種複雜性,恰恰是國産劇稀缺的。長期以來,反派要麼是純粹的惡役工具人,要麼必須被“偉光正”結局修正。

但《棋士》的結局卻充滿灰色:崔業入獄,但兒子得救;哥哥辭職經商,疑似用贓款洗白。編劇沒有給出道德審判,而是留下一個反問:當法律無法保護弱者時,灰色手段是否成了唯一選擇?這一設定甚至引發了“如何過審”的質疑。但或許,正是這種不完美的真實,讓《棋士》有了更長的餘韻——它提醒我們:人性不是非黑即白的棋局,而是一片混沌的泥潭。

《棋士》收官後,一個鏡頭被反複讨論:崔偉帶着家人北上,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像一場來不及告别的青春。這個畫面,與崔業在監獄中的沉默形成對照——他們都輸了,但也似乎都赢了。

王寶強曾說,《棋士》是“人性劇,講的是人心局”。或許,這部劇的真正價值,不在于它講了一個多“完美”的故事,而在于它撕開了國産劇的某種慣性:當我們習慣用“正确”框定角色時,它選擇讓一個“錯誤”的人站在舞台中央。至于崔業是否值得同情?答案或許藏在劇中他常說的那句:“落子無悔。”

棋士 (2025)7.42025 / 中國大陸 / 懸疑 犯罪 / 房遠 高妮妮 / 王寶強 陳明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