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看過兩部高畑勳的動畫,很多年以前的《輝夜姬物語》,最近的《百變狸貓》。從有限的觀影量判斷,與宮崎駿相比,他的故事顯得更加平易近人,線性展開,出現問題,解決問題。這部有隐隐的教育意義,被冷漠人類驅逐的狸貓,頗有科教味道。

誰能抵得住圓滾滾的可愛狸貓,不是一隻兩隻,是一大群向你撲來。“鳥山石燕在《畫圖百鬼夜行.陰之卷》中将化狸描繪成了一種貌似浣熊的犬科動物”,狸貓擁有了“幻形”的超能力,與我國“狸貓換太子”的傳說有異曲同工之妙。

奶奶是智者,她在兩個部落戰鬥時,一邊擊鼓一邊出語諷刺,“現在還有時間内鬥,人類已經來了,土地和食物不多了,要少生孩子。”節育是她智慧的建議。狸貓生性懶散,開完嚴肅的内部會議,開吃漢堡包,幻術趕走一小撮人,就要舉辦最盛大的宴會,飲酒作樂,好不快活。權太最開始選擇強硬的手段,工程車車毀人亡,他的計劃是滅絕人類,結果有貓向他求情,“可不可以留下那些能做面包、烤腸、雞腿、天婦羅的人類”,權太揮揮手允許了,結果他滑稽地被同族踩到,領導權轉移。正吉是位溫和的改革家,他倡導用幻術吓唬吓唬人類,把他們吓跑,工人如蝼蟻,一茬又一茬,吓完一波又來一波。直到他們從阿波國請來金長神社的幻術大師,用變身技巧發動怪物進攻,狸貓們不僅化身人類,而是如風如火如蛇如鬼影如佛如神如鐵塔如骷髅如幽靈。進攻失敗了,因為東京不是四國,人們見慣新奇,厭倦新奇,渴望新意,一切的解釋都合理,一切的轶事都發生,發展和人口壓倒一切。比起魔鬼和神社,人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努力。

去往新瀉縣的勇者帶回謎底,他們所追尋的另一位大師,已經被獵人捕獲,淪為獵物,剝去皮毛。人與獸的抗争,人類永遠占據上風。權太不明白,他沒有恩準人類存活的權利,當他真正恢複,帶領族人發動緻命一擊,對于人類,那就是毛毛雨,鬧着玩的,他失去的,卻是小分隊生命的代價。

“我昨天看到的人今天死了,我今天看到的人明天會死,沒人知道那以後的日子如何,但是那天會來的,人們會覺得抱歉”,長老輕撥三弦琴,用睾丸張成一艘财寶船,載着金銀和漆器,沿河漂流,漆器是死者的冥器,上船的狸貓們載歌載舞歡笑溢滿銀色的月光,它們是最後未被規馴的貓貓們,向着死亡之旅一路駛去。

狸貓們自我閹割,一年不交配,保持純潔,維持鬥争的氣焰。剛會幻術的狸貓,學習打零工、做服務生、陪唱掙到1000日圓。變身成熟的一小部分,化身勞苦的上班族,趕地鐵,算命,喝能量飲料維持變身,不能變身的那些,翻去另一個町田山頭,被車撞死,翻垃圾桶找吃食。

“人類怎麼能維持這種生活呢?”沒有真實的奇迹,沒有歡樂的宴會,自我激勵,自我奴役,被抽掉懶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狸貓的壽命遠遠小于人類,所以那個假裝的上班族,他仍要鑽過樹洞,解開領帶和襯衣,丢掉鞋子,奔向一片幻象,那裡有他的族人,動物的本性,衆狸合力也要回到的過去,“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是謂桃花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