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女性正式登上奧運會舞台。

2024年,巴黎奧運會首次實現男女運動員各占50%。

從1924年到2024年,從0到50%,女性體育運動史的百年,标志着性别平等在奧林匹克運動中的進步,意味着“更快、更高、更強”不是男性的專屬,而是全人類的自我突破和挑戰。

《泳者之心》是一部以特魯迪·埃德爾為原型的傳記片,講述了特魯迪打破女性不能遊泳的刻闆印象和文化偏見,成為曆史上第一位橫渡英吉利海峽的女性。

1904年,美國史上最嚴重的海難之一——“斯洛克姆将軍”号輪船火災事件,奪走了一千多條人命,其中大多數是女人。此時,正在與麻疹做鬥争的特魯迪問媽媽:“為什麼都是女人?”“因為她們不會遊泳”。

劇資料顯示,特魯迪生于1905年,正值1歲的特魯迪對“斯洛克姆将軍”号火災事件自然不會有任何記憶。但人們在回溯曆史人物的成長經曆時,總是不自覺把她的成功契機與當時的曆史背景關聯起來。這既是一種電影創作手法,同時也體現了一種傳統的英雄觀——時勢造英雄。

對于一個成長于哈德遜河邊的小女孩,宏大叙事往往容易掩蓋細枝末節對一個人成長的影響因素。

在特魯迪的整個成長過程中,母親一定是第一個幫她生發出“女性為何不能享有和男性同等的權利”這種疑問的人。

将“斯洛克姆将軍”号火災事件與特魯迪的成功作直接關聯,興許有些牽強。但這個事件卻直接影響了特魯迪的母親,她看到了女孩學遊泳的必要性,于是靠做零工為特魯迪姐妹倆支付遊泳培訓費。

1924年,特魯迪·埃德爾代表美國女子遊泳隊參加巴黎奧運會,獲得了一枚金牌和兩枚銅牌。1926年,她成功橫渡英吉利海峽,成為曆史上第一位完成這一壯舉的女性。

《泳者之心》的英文名為《Young Woman and the Sea》,與《老人與海》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泳者之心》直接剝奪了女性的主體,因此網友建議将該片直譯為《老娘與海》。

遊過偏見之海

一百年前,當一個女人想要遊泳時,她首先要趟過制度和文化強加于女性的偏見之海,才能觸及純粹的體育精神。

一些城市和州的法律規定女性泳裝的長度不能高于膝蓋6英寸,且必須覆蓋大部分身體,暴露過多皮膚被視為不道德行為,并可能會招緻法律制裁和社會批評。

當特魯迪嘗試第二次橫渡英吉利海峽時,姐姐為她縫制了一件更貼合身體的泳衣,但媒體卻試圖将鏡頭聚焦在她裸露的皮膚上。

同時,一些地方法律和條例直接限制女性在公共場所遊泳,或隻能在特定時間和特定地點遊泳,導緻女性無法獲得與男性同等的遊泳機會和資源。

特魯迪在前往巴黎奧運會的郵輪上時,隻有男性運動員被允許使用船上的訓練器械,而女性遊泳運動員直到比賽開始的那一刻才接觸到水。

相較于法律和條例的明文規定,文化與結構的限制更像是一堵橫亘在女性和理想之間的隐形之牆,看不見、摸不着,卻無處不在。

二十世紀初,女性的傳統性别角色觀念深深植根于社會文化和家庭結構之中。當時的美國社會深受歐洲保守思潮的影響,女性被要求不能大聲說話、不能抛頭露面、不能展示力量。

當特魯迪提出想學遊泳時,遭到父親的強烈反對,他傾向于讓女兒們遵循傳統的性别角色,即結婚生子,而非追求個人的愛好與事業。特魯迪的姐姐因父親強制安排的婚姻而放棄了遊泳事業,而這也是當時大多數女性命運的複刻。

女性群像

《泳者之心》遵循了“美國主旋律”的叙事結構,但沒有落入個人英雄片的俗套之中。導演喬阿吉姆·羅恩尼似乎有意拍出「特魯迪的勝利,不僅僅是個人的勝利,更是女性群體與女性曆史的勝利。」

在曆史人物的叙事傳統中,男性往往被描繪為獨立的英雄人物,他們的成就和壯舉被視為個人力量和意志的體現。而女性則更多被置于複雜的社會和家庭網絡中,強調她們多重角色的平衡和互動。

《泳者之心》通過描繪特魯迪及其周圍女性,包括代際和同輩之間的互動關系,展現女性之間締結的深刻情感和命運共同體的聯結。

母親作為支持者與保護者,是第一個站出來與傳統父權結構對抗的女性;姐姐作為陪伴者和鼓勵者,是特魯迪最初踏入海洋世界的動力來源和精神支撐;女教練作為導師與榜樣,代表了女性在體育運動領域中的領導力和權威性;幾個初學遊泳的小女孩,則代表了女性的未來與希望。

近幾年,關于女性題材電影的讨論層出不窮。如何客觀呈現女性角色,擺脫以男性觀看視角為主要叙事視角的拍攝傳統,比利時導演香特爾·阿克曼用颠覆性的拍攝手法,拍出了長達3小時的《讓娜·迪爾曼》,她說“電影從男性視角展現了完全虛假的女性形象,哪怕他們想要表現女性日常,刻畫出來的也是他們幻想中的日常”。

許鞍華導演在西川美和電影展《走過的路》的論壇上說,女性電影就是“好的不好的都要講”。在這部電影中,導演喬阿吉姆·羅恩尼是如何呈現女性的立體面呢?

特魯迪的母親是第一個支持特魯迪遊泳的人,但聽聞女兒從紐約遊到新澤西,并決定挑戰英吉利海峽時,她在詫異中帶着懷疑:“你是我的孩子,而你最愛的事情卻讓我好害怕”。這既出自母性本能的擔憂,也源于對女性力量能抵達的邊界的懷疑。

特魯迪的姐姐梅格同樣擁有遊泳天賦,卻因為父親強制安排的婚姻放棄了遊泳事業。她一方面為不能和妹妹一起參加奧運會而難過,另一方面認命于女性被安排的人生。

母親的認知局限和姐姐的認命退縮,正是大多數女性正在進行的内部鬥争與外部鬥争。相較于特魯迪個人的英雄叙事,這些因為種種限制而無法擁有英雄夢的女性,同樣需要被講述。

《泳者之心》的導演雖然是男性,但這是一部百分百的女性電影。何為女性電影,山一國際女性電影展的創始人楊婧說:女性電影就是議題講女性,具有女性覺醒意識,是在探讨女性生存狀态的電影。

從1924到2024的百年,不同領域的傑出女性正在試圖推倒那棟古老的建築物。推倒,而不是粉刷,重建,而不是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