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那個我們印象中在叙事和圖像上清晰、繁複和缜密的宮崎駿,用句套話,老爺子在經曆他的“晚期風格”。讓人不适,似乎也很自然。

變化是多方面的:以前的作品是把現實放在幻想裡,這部是把幻想放在現實裡;以前的作品是人類學的,對人類社會和曆史的宏大隐喻,這部回歸家庭,是對家人關系的想象性解決;以前的作品核心是人與自然,而這部的核心是人與人。在視覺形象上,這應該是相對樸素的一部。與以前的作品注重用眼花缭亂的形象呈現外部世界不同,宮崎駿在這部裡把注意力放在了人物内在的意識流動,呈現在視覺中,就會覺得跳躍甚至費解,這種隐秘的精神世界,以前的宮崎駿觀衆不大容易跟得上,特别是當它有一定的私人性時。

我認為,這部回憶之作也是宮崎駿的私心之作。他第一次開始面對埋藏在童年記憶中的母子情結。對一個男孩來說,母子關系是人生的開始。宮崎駿與母親的關系,複雜而微妙。強悍而善良的母親形象在此前的作品中曾多有表現,但兒子的心态,宮崎駿一直在作品中隐而不發。似乎有感時日不多,宮崎駿在這部晚年之作中第一次釋放自己的天性,直面愛恨交織的母子關系。

故事中,生母與繼母其實是母親形象的一體兩面,生母的浴火重生與繼母的孕育待産都是隐喻性的,而兒子對繼母的疏離乃至自傷而入魔道,再在異境中救母而完成自救,與精神世界的潰敗和重建一起,完成了宮崎駿記憶中童年時的精神曆險。

比起“目連救母”,我認為宮崎駿這部在呈現母子關系上,含義更為複雜,也更為感人。這也使我有了一種重寫“寶蓮燈”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