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 年夏天,麥可喬丹率領着芝加哥公牛隊,終于奪得了他第一座 NBA 冠軍冠軍獎杯。 這一年,班艾佛列克隻是 19 歲的青少年。 30 多年後的現在,小班已經 50 歲了,據他自己的說法,「棺材都踏進一半了」(see the end of the tunnel)。 這部他最新執導并演出的電影《Air》,講述喬丹加入NBA時所引起的風潮,Nike如何排除各種困難與他簽約,并為他發行個人專屬鞋款Air Jordan的故事。

80年代NBA,其實是魔術約翰遜與大鳥柏德的天下。

Nike、Air Jordan、NBA,這三個名詞放在一起,它們之間自然浮現另一個更偉大的名字:麥可喬丹。 《Air》的前導海報上,就放着一隻 Air Jordan 初代球鞋。 試問,經曆并熱愛過公牛王朝、如今三十歲以上的觀衆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Air》是什麼樣的一部電影? 我們可以先不談這部電影在搞什麼,讓你先閉目想象一下,《Air》會是什麼樣的電影? 感覺很簡單,《Air》一定會出現當年大學畢業的麥可喬丹,描述他如何以新人之姿,慢慢在 NBA 站穩腳步; 同時穿着 Nike 為他打造的紅黑球鞋,在球場上飛來飛去。

...

事實不是這樣的,可以先爆雷:你在這部電影裡其實看不太到麥可喬丹。 這部電影的主角不是喬丹,但你幾乎無時無刻都會聽到這個名字。 他出現在電影裡的形象總是模糊,例如出現在畫質模糊的錄像帶裡、或是隻露出半身的新聞剪報,但這部電影以喬丹為中心,他就像漩渦的中心,是一片空白,你感受得到他存在,卻看不到他的正臉。 這奇妙的安排,正是《Air》刻意的安排。

...

我們現在可以來介紹《Air》了:故事發生在一個沒人在意喬丹與 Nike 的年頭,喬丹大學肄業進入 NBA,當時許多人對他在大學聯賽的最後絕殺球仍然保持懷疑。 确實他投出了定江山的一球,讓北卡羅來納大學獲得了 NCAA 總冠軍。 但這似乎隻是一時好運,他還沒踏上NBA球場,又不是第一順位的選秀狀元,許多人并不太注意這位不世出的灌籃高手。 而當時耐克也沒好到哪裡去,盡管他們在跑鞋的市場有不錯佳績,但籃球部門的業績卻很慘淡,連球星都不願與他們合作代言,Nike隻能搶奪adidas與converse雙雄剩下的剩飯,将所剩不多的預算,簽下選秀順序後段班的幾位選手。

...

喬丹在NCAA冠軍賽的絕殺一球。

這不是我們熟悉的 NBA 霸主與籃球鞋霸主,而就像上述提到的,《Air》的主角甚至也不是喬丹,不會關注他在即将成為 NBA 選手前的心理糾結。 這部籃球電影的主角不在球賽本身,主角是Nike,上從Nike創辦人之一的菲爾(艾佛列克飾演)、下至營銷副總羅勃史崔瑟、營銷部顧問霍華懷特、乃至營銷經理桑尼瓦卡羅。 站在商業角度的運動營銷人,似乎不會是頌揚體能與技術的運動電影焦點,但是,《Air》反其道而行,它要說的不隻是Nike如何簽下喬丹,它要說的是一群「造王者」的故事,它要說的是,小蝦米如何打破成規,颠覆運動世界的故事:颠覆,才是整部《Air》的真正重點。

...

喬丹橫空出世,在那個魔術與大鳥雙雄較勁的年代,他靠絕佳體能、自信與努力鍛煉的技術,告訴全世界,籃球神的意志比他們想得更加絕妙奧秘。 桑尼也一樣,他的目标并不是做一個「好經理」,他隻想把經理的工作「做好」,也就是找到值得公司投資的球員,然後讓他名利雙收...... 公司的球鞋業績才能獲得實質成長。 所以他不甘照本辦事地服膺公司的原則,他無視公司緊縮成本的規定,他甚至跳過球員經紀人,想要直接拜訪球員溝通合約。 這一連串都是颠覆,胖胖的麥特戴蒙飾演一位屈而不伸的哀樂中年,但外表看來溫和的他,卻在行動中透出他内裡的熱血,與在球場上競逐得分的籃球員一樣拼命。

...

沒人想看運動營銷電影,因為那畢竟缺乏了球場上的你來我往,但你必須見證班艾佛列克的「進化」。 《Air》不是小班過去擅長的黑色電影,這裡沒有槍戰與盜賊間的勾心,隻有商場上的你來我往,不能用幾場激烈槍戰充數。 《Air》靠的是極其紮實的劇本,這些營銷人之間的台詞,寫得簡明又充滿機敏,快速地帶領觀衆進入80年代的運動營銷世界,它一方面介紹那時的adidas如何成為潮流偶像,穿上它就代表老子是完美的性愛機器; 那時的 converse 也是球鞋的代名詞,相同款式卻能讓各位籃球天王形成最愛共識。 而耐克人們在對話裡透出絕望、焦慮與相反的求生意志,他們知道自己大幅落後,但他們就隻需要一次機會,要将滿腔熱血全力投注。

...

以小搏大是運動電影一貫的題材,但是班艾佛列克稍稍轉變了這個主題,突顯球場外的以小搏大。 這個主題要發揮很簡單,但觀衆畢竟對這個時期的耐克并不熟悉,對桑尼瓦卡羅何許人也更是一無所知,《Air》必須白手起家地塑造這些角色。 而這群Nike人的選角更是一絕,以荒謬搞笑起家的克裡斯塔克,在這部電影裡收起了那些瘋狂,飾演一位妙語如珠與忠實友善的顧問,令人感受到這個角色的溫暖; 傑森貝特曼飾演憂心忡忡的主管,他意識這個部門已經在裁撤邊緣,他付出一切卻毫無起色,其中一段深沈哀傷獨白,講的不是 Nike 的危機,而是中年在面臨人生大變的無奈與無助,令人動容。

...

說白了,觀衆是不是認識桑尼一點都不重要,《Air》在兩小時裡讓觀衆認識百廢待舉的Nike籃球部門,進而感同身受他們的困境,然後與他們的奮鬥一起跟着慷慨激昂。 這是電影的魔力,這是班艾佛列克有資格拿到奧斯卡最佳導演的證明之一。 《Air》電影裡塞進了大量 80 年代金曲,這是一般懷舊電影常見的套路,但這部電影其實不靠這些金曲喚醒觀衆的懷舊魂,它很清楚那個年代的 NBA 籃壇早就已經是曆史傳奇,桑尼的奮鬥其實也是帶着觀衆,深入 80 年代的 NBA 各個角落。 帶你了解魔術與大鳥的天王影響力、還有包括被評太矮的史塔克頓、愛講幹話的巴克利、初生之犢的尤因...... 隻要你經曆過那一段時空,聽到這些名字,你的淚腺可能就開始運作。

...

《Air》開場第一個鏡頭,背景隐隐地傳來歌聲,唱着「我要我的 MTV」,這揭露了《Air》的颠覆本質:MTV 興起,青少年漸漸成為流行族群與消費族群的主力。 運動鞋本身隻是一種運動工具,在這個年頭裡也漸漸轉化為一種時尚,在球場之外也要穿球鞋,球鞋變成一種個人表征,象征我是某位球星的鐵粉、象征我追尋那位球星的價值觀。 Nike 做的不是一雙 Air Jordan,它打造的是一個喬丹自己不足為外人道的「喬丹精神」,Air Jordan 的紅黑配色,嚴重違反當代 NBA 的球鞋「白化」原則(白色須占球鞋 51% 面積),但這種違規反而成了 Nike 的賣點,就問顧客,你敢不敢跟喬丹一樣叛逆。

...

《Air》拍出了 Air Jordan 的颠覆,在這個流行文化吹起颠覆風的 80 年代,一群颠覆營銷人,看中了勢必帶來颠覆的年輕選手,他們颠覆「落于人後所以必須甘心做牛後的觀念、颠覆「這是行規」的陳舊觀念,然後做出一雙濃縮颠覆觀念的球鞋。 自此颠覆了 NBA、颠覆了運動營銷界、颠覆了 Nike 在籃球界的地位、甚至颠覆了選手與贊助商之間的關系。 贊助球星仍然是商業行為,但它自此不再純粹是商業,桑尼等人的颠覆,使廠商與球星變成了一同彰顯球星精神的合力夥伴。 看看數十年後的現在,每個成功運動選手都要自己做品牌,他們不再隻是大型運動企業像在菜市場指指點點挑選的豬肉,這種自主權的改變,也是來自喬丹與 Nike 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