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多本次頒獎季口碑爆火的紀錄電影《我的章魚老師》不僅獲得了第74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紀錄片獎,還摘得了第93屆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的桂冠。本片導演皮帕·埃爾利希和詹姆斯·裡德獲得了2020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金紅棉優秀紀錄片導演”等榮譽。

看海報和聽片名“章魚”“海洋”“自然”便浮現在我的腦海裡,探索和建立與自然的聯結無疑是自然類紀錄片永恒探讨的主題。而《我的章魚老師》不僅僅是自然紀錄片這麼簡單。

在怒海狂鲨的南非風暴角,陷入人生低谷的主人公克雷格來到他童年時期那片最熟悉的海域。他每天都潛入刺骨冰冷的海水中,嘗試通過海洋的力量,解開他人生的困惑。在那片充滿未知、狂野而危險的海域中,克雷格發現海底下的另一個世界。除了窺探到深海那些令人驚歎的景觀和生物,他還與一隻章魚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并從它身上感悟到了人生哲學。

克雷格作為影片的主人公、旁白叙述者、同時也是該片制作人參與到整個影片的制作中,在紀錄片流派上屬于參與式紀錄片。攝制者作為參與者,不掩蓋其在場,去推動、促進事件的發生,挖掘事件中的“特殊時刻”,而不是被動地等待這些時刻的到來。這樣的形式也被稱為真實電影或真理電影,又被稱為“湯裡的蒼蠅”。

影片講述的是一位在南非風暴角長大的攝影師克雷格,在他家門口的那片海域裡的海藻森林裡跟蹤、拍攝一隻成年章魚,并從中獲得生活的靈感和動力的故事。克雷格經曆工作低潮長達兩年,他不想再看到攝影機和剪輯室,疲憊和低落的情緒也影響了家庭關系。兒子湯姆正處于成長期,克雷格不想成為一個沮喪的父親,他知道自己必須改變,想起童年生活,想起喀拉哈裡的原住民,于是回到假灣,再次投入大海的懷抱。克雷格不帶氧氣筒,不穿潛水衣,以自由潛水的方式與大海親密接觸,再度拿起攝影機拍攝。

影片一開始就定下了“治愈”的基調,首先是影片開頭整個拍攝環境的畫面處于海裡,環境襯托出的色彩就有很強大的治愈能力,緊接着就是開始了主人公的自述,自述内容就是主人公想要在這裡獲得心靈上的治愈和生活的動力。

對于視覺上的畫面呈現,海洋這樣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藍色龐然就足以讓人為其景觀所驚歎,整個影片都以治愈的藍色為整體的色調,不僅體現出一種源自海底的溫柔,同時也将海洋最本質的顔色展現出來,實質上所指的正是海洋的未知與神秘,溫柔的同時也暗含着生命的未知。

影片的色彩也不是一直都很統一,在色彩在叙事上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影片的色彩出現過幾次不同,比如章魚捕食龍蝦的段落,整體畫面的色彩是飽滿和鮮豔的,然而當最後鲨魚帶走章魚的時候,整個畫面顔色的飽和度降低了,變得十分灰暗。這也許是為了契合影片不同階段的情緒在後期進行設計的,也有可能是拍攝器材和現場光線的因素所導緻的。導演皮帕給出的解答是因為在拍攝了許多不同的角色,用到了大量不同的攝影器材,顔色要适應這些不同的器材格式是極富挑戰性,這樣也給後期帶來了極大的挑戰性。還有就是拍攝環境時刻在發生變化,海水的顔色一直變化。所以這帶來了許多困難。一開始還很擔心呈現的效果。但是,查看素材并進行探讨時,才發現這就是導演們想要的。導演并沒有刻意去營造一種風格,因為讓一切都匹配得十分完美是很困難的。隻是當下發生的一切被完整記錄,在調色時完全反映出來。

主人公通過與“章魚老師”的相遇、相知、相識和永别,得到了自己對人生的治愈和希望的回歸。在整個故事上,是極度治愈和引人深思的。

這隻章魚,在經曆了恐慌,躲避,試探和放下戒備後,為他展示了一段超乎他想象的生命曆程:它是如何利用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來保護自己---這個海洋中的獨行者。自己是個軟趴趴的家夥,是如何捕食螃蟹、龍蝦等這些個盔甲堅硬、渾身是刺的“生猛海鮮”的。它和它的天敵---睡袍鲨之間的生死遊戲,充滿了弱肉強食的血腥與殘酷,也離不開大自然賦予它的求生和再造的強大本能,還有它那直面死亡威脅時的驚人的智慧。經曆了獵殺和被獵殺之後,這隻充滿了靈性的動物,在魚群湧來的時候,伸展開它的“八肢”,故意戲弄、驚吓那些沒有抵抗力的小魚兒們,活像一個頑皮的小孩。它是如何放心大膽地爬上克雷格的拳頭,手臂,安靜地吸附在他的胸膛上,像是一隻趴在主人的懷裡的粘人的寵物。最後,這隻聰明的章魚為了讓它的巨量的卵能存活,付出了所有的能量,直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幹癟,蒼白,被海水蕩出了洞穴,成為了别的動物們的食物。

克雷格曾經在非洲沙漠中拍攝當地人的狩獵活動,他深深被獵手們融入自然的能力所折服。這一次,在經曆了325天,相當于章魚一生的三分之一時間的陪伴和記錄之後,他發現自己也進入了曾經渴望的這種狀态。他感慨着,是他所處的這片水域給予了他這種能力,是他的“章魚老師”的生存經曆,教他學習如何成為這個環境中的一員,“而不是一位訪客”。他也因此能夠拍下這一些珍貴的畫面,向人們展示奇妙一切。

影片結束了,但攝影師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他重新找回了他的生活和工作方向,開始着手和他的下一代,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們一起分享、保護那個水域。

《我的章魚老師》是部舒緩的,個人化的紀錄片,導演和攝影師把他的柔和的,感恩的情緒滲透在每一段影像中。克雷格獨自一人,置身于神奇的,同時也是危機四伏的海藻叢林中,我們感覺到他不是孤獨的。相反,他像一個孩子回到了一個能溫暖他的地方。也許,他從章魚老師那裡學到的東西有些感性、抽象,不那麼直觀,但這段經曆确實賦予了他很多,值得他用這樣的抒情表達他的心迹。

也許,我們每一個人,或早或晚,也都會面臨克雷格的那個問題。是不是自己也忽略了一個熟悉的環境,忘了曾是它的一部分,忘了曾經有的,和它融為一體,共同生存的能力,一種能輕松、自由的生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