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分,這7個故事雖然明明白白擺在香港的7個時代,但又明顯不能完全當作那些年代香港人的心理描摹,隻能當作導演們忠于自己才華的切片。

洪金寶忠于的是勤與苦,是決不會被時間辜負的紮實,所以烈日下像日晷一樣的身體得到了時代的承認。而許鞍華忠于善與美,她相信城市裡每一朵幽蘭都在輕輕綻放,當鏡頭搖回60年代,那些柔軟淡雅旗袍與潔白粗糙襯衣裹住的靈魂,撐起了城市的基底,就像他們學校走出的學生組成了這個城市。他們的氣質影響着這裡的人,這種影響細密而綿長,不因他們生命短暫如昙花而消散。

《别夜》《回歸》《迷路》連起來看,名字已經洩密,像香港人被時代牽引着在地球上畫出的圓。

《别夜》裡聲聲汽笛,飛機劃過頭頂的轟鳴之聲不斷打斷少男少女的剖白,那是催促之聲,是時代在不停逼你做選擇,匆忙而冷硬,與之相對的是柔軟的身體與輕柔的詩句,用深情對抗傷痕,是時代之下迷離又浪漫的力量。在男孩與女孩的拉扯中,我們看到了愛情的偏差,男孩不願做無用之功,女孩卻要留住最美一刻,你很難說誰更成熟。而當男孩相信女孩,他終于可以在此後的歲月裡,體會到那些無用的一刻鐘的浪漫,可以抵過這一輩子所有無趣的時光。這是香港人關于愛情的心靈切片,就像那個綠色的空房間,走進去像墜入湖底,墜入一種氤氲而飽滿的情緒,這樣的情緒裡,你無法拒絕,甚至要主動追尋浪漫。

而香港就是一個氤氲而飽滿的城市。

...

《遍地黃金》是我們熟悉的無常與荒誕。幾通電話之下,多少個命運的拐角,三人組幾次命懸一線,幾次時代大動作下,所有人的速度與激情在瘋狂運轉,極速消耗。

而到了《深度對話》那不肯明說的設定,那精神病與演員、導演真假難辨的,共同合謀的故事,一個關于身外身,夢中夢的故事,以及那個模糊了電影與現實邊界的窗口,都在告訴我們一件事,觀戲與演戲,實則難分彼此,特别是在香港,因為電影與香港,根本是不可切割的組合詞。香港人愛電影,而香港電影也代替着他們來表達。所以這裡似乎預判了香港電影與香港人仍然要面臨一個大夢難醒的未來。

林嶺東的故事裡那個脾氣暴躁的老頭也不動手打人,隻是叫兒子把音樂關小一點,這是老人家的無奈與達觀。城市發展抛棄了他,而當想象中的父親說你小時候這裡都是海時,他的固執顯得可笑而局促,他是無數老年人的影子,他的無奈與日俱增,他的豁達十分有限。林嶺東在說,大家都是這個樣子。懷舊也好,戀家也罷,我們都有時代的局限性,都會成為那個迷路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