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是許鞍華導演的代表作,同時也是華語文藝電影的優秀佳作。電影的叙事沒有好萊塢化,沒有過分的追求劇情上的矛盾沖突,相反是充滿了生活的平淡與溫情,是一部非常生活化的電影。

電影的開場就是對桃姐的介紹,簡簡單單不到100字就介紹清楚了桃姐的身世以及和梁家的關系。轉場後,影片借華仔之口,開始講給我們桃姐的故事。從小販不想給顧客挑菜,以及桃姐去選蒜時調低冷凍室的細節來開,我們可以推斷出桃姐是一個對食材要求非常高的人,很有可能因為桃姐太會“挑”而被小販們讨厭,當然,小販們很熱情的同桃姐打招呼,我們又能知道桃姐一定是對别人很尊重很熱情的人。同時,冷凍室的涼氣又給桃姐後來的中風埋下了伏筆。優秀的電影就是這樣,很簡單的幾個鏡頭和場景,就能瞬間立住一個形象,沒有一個廢鏡頭。包括影片中段面試女傭的情節也更加體現了桃姐廚藝的精湛以及對工作對認真。而之後華仔跟桃姐的二人戲,沒有幾句台詞對白,因為這麼多年兩人已經互相适應了對方。可兩人的動作又十分形象地表現了主仆關系。

桃姐中風,電影開啟了下一幕。即使是在病房中,看到桌上的橙子,桃姐還是先想着給大少爺吃。而當華仔要給桃姐請個菲傭在家養病時,桃姐拒絕了,這是桃姐尊嚴和剛強性格的第一次體現,她不想成為梁家的累贅,不想給主人家添麻煩。當桃姐說要去養老院時,華仔要幫她付錢,她又一次拒絕了“唔洗,我有錢,我自己畀。”(不用,我有錢,我自己給)當看到這一幕,我們心裡難免有些心酸。華仔去幫桃姐看養老院,期間的談話給我們展示了養老這一社會問題。影片拍攝與2012年,而10年後的今天,香港養老院裡老人們的住宿,吃飯,看病等等問題是否真的完美解決了仍然是個問号。

桃姐去了養老院,自己解開安全帶,自己下車,自己走向門裡,沒有要求任何人的幫助。初到養老院是惶恐的,是害怕的。當她看到那些已無法自理的老人們,她會不會想到自己未來的樣子,會不會感到生命的脆弱。可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體面,她說自己的家人在美國、她吃着毫不精細隻有充饑可言的飯菜、她回怼說她是傭人名字的老人,她過着毫無幹淨可言的日子。可當華仔來看她時,她還是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笑容。當華仔說自己是桃姐當幹兒子時,她的笑容變得更加的燦爛。華仔的母親來看桃姐,裡面一個細節:母親給桃姐錢她不要,給她東西卻很開心的收下了。非常生活化的鏡頭,聯想到我母親給我姥姥錢時她也是吵着不要,但是每次去酒店剩下的一次性拖鞋之類的小東西她卻很開心的收下。影片裡這樣的鏡頭比比皆是,足以見的許鞍華導演對生活極為細緻的觀察。這位香港新浪潮時代的導演始終保持着自己的初心,沒有向商業妥協。影片的中後段,華仔的人物弧光開始出現,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少爺知道母親口幹,端來了蜂蜜茶,受桃姐的影響,或者說因為桃姐的生病。他也開始懂得了怎樣去照顧人。

除了兩個主演,其他角色的故事同樣精彩,例如那個重男輕女的老婆婆,把房産,錢都給了自己的兒子,可兒子跑去大陸不給她養老,隻剩下女兒來照顧她,被媽媽說成是草卻還給她辦了單間。可她卻不領情,仍然想着兒子,甚至不想去女兒家過年,直到去世,都隻有女兒來收拾她的遺物,不禁令人唏噓。而一個紮心的構圖是,右邊的女兒哭哭啼啼,左邊的老人們卻是該打牌打牌,該嗑瓜子嗑瓜子,仿佛已經見慣了死亡,見慣了離别。随着老婆婆的去世,最後的朋友放棄治療,桃姐沉默了,深思着,老人院裡一點點熟悉起來的朋友又一個個離去,或許裡面不隻有傷感,還會有恐懼。哭有時,笑有時,生有時,死有時。

桃姐去世了,在病床上的最後幾天,仍然穿着華仔母親送她的襪子。桃姐走的很體面,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由衷的送别她,就連每次借錢找洗頭妹的堅叔,都借錢來為桃姐送了最後一束花。桃姐體面的做工和生活赢得了梁家一家的尊重,也赢得了養老院老人們的尊重,即使注定要老去,我們也要體面的去生活。

文章最後,還是要說一下導演的叙事,她舍棄了那些戲劇沖突,當桃姐包完紅包時,我們以為她的錢會被偷走;當主人提到她的家人時,我們以為要展開去講;當桃姐去上廁所時,我們以為跌倒的會是她。可都不是,導演沒有為了戲劇而戲劇,而是簡單的,把生活最真實的一面展現了出來。她舍棄了那些引導觀衆的電影技法,給了我們如此溫情的一部電影。如生活一樣,平淡,體面,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