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的标題“時時刻刻”就讓我聯想到一種無力感,看着生命被切割成一個個細微的時間單位,看着每一個單位的流失如何聚沙成塔般消耗掉自己。而在影片中,這樣的空虛感貫穿在三個女人的生活中,伍爾夫在現實裡角角落落都感受着不歸屬感,勞拉被瑣碎的主婦生活占有了所有生活意義和自我價值,可拉裡薩的生活裡又找不到她自己——《時時刻刻》在女性主義叙述之下闡發着深刻的普世價值:我們如何在生活的困局中解脫自己,從而擁有自我的精神自由?

伍爾夫選擇了死亡。如同弗洛伊德所說,死亡與欲望是世俗觀點裡的忌諱,而如何面對死亡與戰勝死亡看似是積極意義的教導,實際上更加重了困局中的人們所承受的窘迫——如果死亡是會給人生帶來消極的評價,那麼我們所擔負的生活重壓之下是否還存在出路呢?理查德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并不是對現實困局的回避與怯懦,而是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已經掏空了Clarrisa的生活,這對Clarrisa而言,是一種“自願參與”的不自覺的犧牲——他也愛着Clarrisa,但他知道這樣的關系實際上隻會徒增兩人的痛苦,與其說是賴以生存的互相依賴,我更覺得是一種“以死相逼”的互相糾纏。所以理查德的選擇,不僅讓自己真正地擺脫了固有的人際帶來的羁絆,也放手了Clarrisa,讓她走向本就屬于她的生活。

我們會去思考,難道沒有比“死”更好的選擇了嗎?我相信這個回答是十分困難的。三個人的生活裡已經形成了穩定的人際,與生活中每一個細節都産生了足夠的情感——伍爾夫和勞拉的丈夫并不能理解她們,但難道她們就會對他們有深刻的痛恨嗎?并不是的,她們的痛苦來源十分的抽象,并不能置于無意識造成這種困局的其他人,而是生活本身對他們的發難。這種被現實吞噬的不安,也就讓她們感到深深的不歸屬感——安靜的鄉下生活不被伍爾夫所理解,本質上是丈夫并不理解伍爾夫而把這樣一種“理想”強加在她身上;主婦生活對勞拉而言産生了極大的内耗,但丈夫卻從來沒有關心過勞拉的精神狀态。她們的自我與精神,與她們的現實和生活都錯位了,所以伍爾夫選擇的死亡與勞拉的出走實際上是以最幹脆完結了這種病态又尴尬的狀态,為自己找到了位置。

影片本身用平行叙事的生活寓言引導我們的思考,大量的平行蒙太奇與物件線索完成人物的串聯與對比,Clarrisa的生活軌迹與《達洛維夫人》的近似又形成緊密精妙的嵌套即視感,整部影片的構架是周密而精确的。雖然可能現在回過神仔細品味會覺得最後勞拉一線與Clarrisa打通後帶來的人生意義總結之說教有些唐突,但實際上在觀影過程中導演對節奏的平穩掌握讓所有“捅破窗戶紙”的疏導都變得自然。在技法與對光影、構圖的恰當運用中,影片的表達曲力洄深,就像Philip Glass在本片的配樂一樣,用平實優柔的弦樂組構出巨大的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