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裡克伊爾還在說服一位國際知名的演員出演奧勃良這個角色——導演雷德福記得這個過程是“一系列災難”,這種事在今天是絕對不會允許發生的。

“直到拍攝進行到第六周,我們才最終确定了奧勃良的角色人選。如果你能想象,金融家們不知道誰是電影中的主要角色之一。我記得我的制作人找到我,對我說:‘如果沒有人來演,我來演。’

事實是,我們先把它給了肖恩·康納利。肖恩·康納利然後支支吾吾,含糊其辭,然後實際上,他吓壞了,離開了。他真的讓我們忙了六七個星期,然後意識到奧勃良的那些冗長的演講,是很折磨他的——他應付不了大段大段的台詞,于是就走了。”(評:原來康納利的台詞功底這麼不行。)

下一個選擇,保羅·斯科菲爾德,摔斷了腿。“所以我們把它給了羅德·斯泰格爾,他剛剛做完拉皮手術。我收到了這封電報,直到今天都保存着,上面寫着:‘親愛的雷德福先生,我是羅德·斯泰格爾的助手。我擔心斯泰格爾先生将不能在《一九八四》中扮演奧勃良這個角色,因為他的整容手術剛剛失敗。’”

“然後我們把它給了馬龍·白蘭度。我們沒有很多錢——我們有8萬美元來支付主角的薪酬,這看起來是一大筆錢,但對這種人來說不是,特别是像馬龍·白蘭度的經紀人說的那樣:‘你知道白蘭度先生每天起床的費用不能少于100萬美元嗎?’對此,我的制片人西蒙·佩裡說:‘哦,那麼,他放棄了嚴肅的表演?’這就是馬龍·白蘭度的結局。

最後,最後,在絕望中,我們想到把它提供給理查德·伯頓。之所以最後才考慮他,不是因為他不是一個好演員,而是因為他是一個臭名昭著的酒鬼。沒有人會信任他,沒有人會給他保險,沒有人會讓他做任何事情,不管怎樣,他住在海地。後來他聲稱他住在那裡,因為那是唯一沒人會認出他的地方。無論他說什麼,你都不能全信。

每周隻有一架飛機去海地,所以我們調整拍攝順序,讓他飛過來。我們等了一周,他帶着他的答案回來了。他來了,他非常迷人。他在整個拍攝過程中都沒有喝酒。

他有一個叫威廉姆斯的朋友,他也是一個酒鬼,經常給他拿一罐打開的百事可樂遞給他。理查德會把它遞給我,然後說:‘你要喝一點嗎?’我會喝下去,嘗一嘗,确定裡面沒有伏特加,然後把它還給他。他表現得令人驚訝。”

1984年6月,《每日郵報》刊登了對理查德·伯頓和薩莉的采訪,薩莉是他前一年結婚的妻子。在58歲時,這位威爾士人認為自己處于半退休狀态,他聲稱,自己通常會把送來的劇本原封不動地退回。

然而,《1984》是“耀眼的”,“讓我把奧勃良演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角色對導演來說是小菜一碟,但是導演相信他對溫斯頓有一種愛,”他告訴記者琳達·李·波特。“晚上回到酒店後,我洗了個澡,穿上一身白色衣服,試圖擺脫奧勃良。他讓我着迷。”

伯頓入戲很深,甚至相信他作為奧勃良所說的每一句台詞,變成奧勃良的思維,乃至于丢失了自我,“你知道嗎,這真的很可怕,因為我真的開始相信我所說的是正确的。”

塗了厚厚的粉,臉色蒼白,頭發剪得很短,像個軍人,這位前偶像正在進行他的最後一次表演。拍攝結束幾周後,在别墅裡招待約翰赫特幾個小時後,他于8月5日死于腦出血。

梅爾文·布萊格在傳記《裡奇》中寫道,他的最後一個角色“很适合他”,他“平靜地表演,甚至是随意地表演。這個特務頭子和國家棟梁隻是在做他的工作,而且還有大把的空閑時間,甚至能有一點同情,當然能理解為他對受害者相當感興趣,但在開始和結束時,完全不受任何可能使他偏離任務的感情的影響:從思想上改變反對派。這是一場非常精彩的演出,因此受到了好評。”

“最大的問題是,”伯頓在拍攝期間告訴戲劇評論家邁克爾·比靈頓,“如何扮演一個反派角色,尤其是像奧勃良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反派角色。邁克·雷德福說的最重要的一點是,奧勃良必須相信他所說的話。

你必須消除你的所有慣性思維,表演的時候就好像你對你的背景、過去、之前發生在你身上的任何事情都沒有記憶一樣。我把眼睛變成了大理石,不再使用伯頓的聲音,這樣奧勃良就變得冷漠無情了。”

大衛·坎恩扮演奧勃良的男仆馬丁,一個沒有台詞的角色,他在三天的時間裡近距離觀察了兩位主角。書中暗示馬丁是中國人,但由于在拍攝的那幾天沒有找到經驗豐富的東亞演員,他隻能出演,畫了他所謂的“有點東方化”的眉毛。

“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經曆,”坎恩說。“理查德·伯頓非常友好、健談、善于交際。約翰·赫特要保守得多,也有點不友好,但我認為這是因為他扮演的是一個非常痛苦的角色。演員在拍攝期間往往容易沉浸于他們所扮演的角色,他沒有理查德·伯頓那麼放松。”

他記得伯頓的勞斯萊斯停在院子裡。“多年酗酒的影響已經讓他付出了代價,但他相當健談。他身體有些虛弱,但他非常熱情,非常活躍,盡管身體上不那麼活躍,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的精神狀态很好。他是個好夥伴。”

佩裡記得,赫特和伯頓讓拍攝成為一種樂趣。“因為約翰很了不起。看到他的奉獻精神——他表現得很好。另一個巨大的樂趣是理查德·伯頓,他是如此地令人愉快。

我現在能看見他,站在那裡,他大部分時間不得不站着,因為他的身體狀況太差了,連酒杯都舉不起來。在影片中,當他舉起酒杯時,是一名躲在桌子下面的助理導演幫他的手臂舉起來的。他的背已經腐爛了。
(注:伯頓的後背疼痛被醫生診斷為滑囊炎,死後屍檢時法醫鋸下他的脊柱才發現裡面長了壓迫脊髓的痛風石,這是一種罕見病)

但他會站在工作室停車場的化妝拖車裡,在他現任的妻子面前沒完沒了地講述關于伊麗莎白·泰勒的故事,他的妻子很棒。

和他一起工作很愉快。對邁克來說,他很讨人喜歡,他也很有趣。邁克會說:‘好吧,沒關系。現在我要你把那個著名的聲音去掉。’

‘哦,是的,沒錯,’理查德說,‘當然,你沒有雇那個聲音,對吧?我知道你沒付我多少錢,那可能是因為你沒有雇傭那個聲音,那我就把它扔掉。’

正如邁克所說,他就像一個烤箱。你隻要放點東西進去,出來的時候就完全煮熟了。太棒了。”

BBC紀錄片展示了雷德福和伯頓在刑訊室的場景,因為伯頓推測也許奧勃良自己就是老大哥。“總有一點點暗示。”伯頓說。

“他的傳奇記憶力已經完全消失了,離開了他,”導演說,“所以我們不得不到處貼提詞卡,在約翰·赫特的額頭上寫一些台詞之類的東西。說真的,我沒開玩笑,他是一個病人。但他是一個偉大的人物,是最有魅力的人。當我在拍電影的時候,三個女人來到松林制片廠門口求見他,自稱是伊麗莎白·泰勒。

無論如何,我基本上承擔了導演他的工作,我知道像他這樣的大明星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被導演過了。導演們害怕他們,你千萬不要害怕他們,因為他們是演員,他們需要導演。

所以,我們在拍拷問場景之類的。我們拍的是他看着約翰·赫特的特寫鏡頭,不可避免地,你必須把約翰·赫特移開。我在攝像機上放一個小黃叉,他看着那個。他做得不太令人信服。事實上,他做得很不可信。

我不停地說:‘我們要再拍一次。’突然,他說:‘停止!’然後他說:‘你不喜歡我的樣子,是嗎?’

我說:‘不,不是那樣的,理查德,隻是那樣——’

他說:‘你不喜歡我的樣子。’說罷,他起身離開了片場。

現場的氣氛凝固了,每個人都沉默着。他消失了,消失了大概半個小時。最後,他拿着一個小盒子走回片場,說道:‘來吧,打開它。這是給你的。’

所以,當着所有演員的面,我打開了這個盒子,盒子裡有一個獎杯。那是一個安在底座上的水晶球。

‘繼續,’他說,‘讀銘文。’

上面的銘文是,‘獻給理查德·伯頓,美國眼科協會頒發的1983年世界最美眼睛獎。’

他說:‘這個給你了。’”

41歲的雷德福記得他是“一隻受傷的老獅子”,他珍藏着一張他們兩人的照片,那是伯頓在拍攝結束時給他的。
這位明星寫道:“在我合作過的72位電影導演中,隻有8位給了我新的視角,而你是其中之一。”

《1984》片尾字幕是獻給他的,“将愛與崇敬,獻給理查德·伯頓。”

圖為劇照和花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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