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摸魚(煮觀本主)

公衆号:抛開書本

春節檔第四部,說一下韓寒的《四海》。

好像是熱門電影裡唯一一部非獻禮片。口碑在前期卻是全面崩盤。有人說因為它選錯了檔期,有人說因為對韓寒期待過高。

然而這兩天,倒是出現了一點點喜歡的聲音。拍到這部,韓寒依舊喜歡玩文字遊戲,耍小聰明,塞些他的影迷(粉絲)們才懂的東西。

我不喜歡《四海》,但不妨聽聽喜歡它的聲音,與其說評價《四海》,不如說評價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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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想要兼顧喜好與賺錢的韓寒,身上凸顯着轉型的困境與矛盾:一方面表達情懷,一方面又需要貼近世俗。

面臨取舍的韓寒終于“背叛”了那個曾經和資本勢不兩立的他,從一個“憤青”作家,轉型成為總票房超過33億的導演、商人。

三重門跨越四海

韓寒的崛起,始于小說《三重門》,但讓他名聲大噪的,是痞味十足的《文壇是個屁,誰都别裝逼》把一幫老學究氣得半死的同時俘獲大批視其為偶像的問題少年甚至他們的父母。

此外,他對時事的點評,一針見血,市場上每推出一部新電影,他也會進行犀利點評,韓式幽默發揮得淋漓極緻。

在那個很多人還不習慣用不超過140個字表述的年代裡,他的每一篇微博總能吸引衆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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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不止一次表示,要拍一部電影來啪啪打他們的臉。

于是忽然一日,他真的拍電影去了。 韓寒的第一部電影《後會無期》。說白了就是一部高懸小島賣弄文藝情懷的電影,但因為強大的粉絲基礎把該片被捧到了一個較高的位置。

這給了他極大的信心,順勢推出了《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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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破浪》主打穿越題材,兒子穿越回去當父親的哥們,題材上沒什麼新鮮的。

《李煥英》走的也是這個路子,但有了鄧超、彭于晏的出色表演,該片依然獲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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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心爆棚的韓寒推出第三部電影《飛馳人生》,在這部片中,“講好故事”這種基本要求被他一腳踹開。

賽車、父子情等元素開始被大量注入影片,導緻片子出來後,口碑開始兩極分化,不過票房仍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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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韓寒一直都在拍同一部電影”。

沒錯,《四海》依然延續了“韓式”調調:車、海島、父與子、兄弟情,還有隐隐的哀愁彌漫全片。

一些80、90後的觀衆,對于韓寒鮮明的自我投射依然保持興趣,但從僅有5.6的豆瓣評分來看,更多的人對于沒有進步地、重複的失意文青的故事終于開始感到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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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電影,提到韓寒,大部分人的第一印象是車。

韓寒對于車的癡迷,要追溯到17歲,高中辍學的他靠《三重門》拿到200萬巨額版稅後,立馬把錢投到賽車上,人生的第一桶金就此見底。

賽車手的過往,賦予了韓寒鮮明的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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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中,摩托車是阿耀賴以生存的夥伴,也是貫穿了主角的成長以及影片的始終;

《飛馳人生》中,張弛将賽車視為畢生熱愛的信念;

《後會無期》中,浩汗憑借一輛老舊的汽車橫跨中國。

作為一代“斜杠青年”,從作家到賽車手,再到導演,韓寒的一路必定經曆過如《乘風破浪》中的徐太浪那般,和父輩、既有秩序的和解,也是他透過鏡頭對自我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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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韓寒發表了個人的第一張專輯《十八禁》,收錄歌曲《混世》中有這麼一句詞:“現實理想,中間隔着南牆”。

曾幾何時,他把理想看得那麼重,隔着南牆也要撞上去。

年少時期的韓寒,毫不掩飾對商業化的厭惡。

他在博客中寫道:不參加研讨會、交流會、筆會,不簽售,不講座,不剪彩,不出席時尚聚會,不參加頒獎典禮,不參加演出,接受少量專訪,原則上不接受當面采訪,不寫約稿,不寫劇本,不演電視劇,不給别人寫序。

不過,長大後的韓寒對商業有了不同的理解,他說,“現代社會裡,我覺得商業帶來的更多的是創造”。

與之相伴的,是曾經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開始扮演一個略顯卑微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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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21年4月22日宣布定檔開始,海報、劇照、制作特輯、預告片,微博上,不再針砭時弊的韓寒賣力地宣傳,聚光燈下,取代嬉笑怒罵的是出席活動,極盡克制的微笑。

但是,偶爾,在電影中,我們還能從人物身上透出的冷峻與熱血中嗅到小說時期的“韓寒的味道”。

他說:“優秀的創作者第一秒他就應該為市場,為自己的投資人,為自己的股東,為自己的受衆去考慮一些商業回報的問題……

所有人必須得要記住一點,自我表達是非常非常奢侈的一樣東西,你不能一方面自我表達,一方面怨市場不懂你的自我表達。”

大年初一的淩晨兩點,距離《四海》上映僅幾小時,韓寒在微博上發布了一封信。

信中寫道,“這部電影前後用了兩年多,是積累創作了很多年才能得到的表達機會,我覺得那些克制與張揚,片刻的歡愉與永恒的憂傷都在裡面燃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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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主義的餘燼

回到電影本身,《四海》是個标準的文藝片名字,而韓寒也似乎刻意淡化了「賽車」與「金句」這兩大觀衆們翹首以盼的“韓式”标配。

又将觀衆們在觀影過程中會心一笑的搞笑元素在某位角色的戲份殺青後摘了個七七八八。

既不夠驚險刺激,又不算幽默有趣。這是《四海》讓人大呼失望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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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看完全片認定,《四海》這種電影,隻要韓寒沒死,他是一定會拍出來的。為什麼這麼說,答案就在影片的結局。

歡頌被車撞死了。

從梓良下車後說:“剛才竄出個啥玩意兒?”以及計劃8分鐘内抵達對岸來判斷,車速肯定超快。

緊接着是摩托車的特寫,車身有個“耀”字。

這形成了一種巨大的諷刺:被視作信念的歡頌在這一刻已被粉碎而阿耀卻不自知。

這份理想幻滅的悲哀也正是貫穿《四海》的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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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問題就來了,歡頌死了為什麼最後還和阿耀一起抓螃蟹?這個問題的答案和“為什麼211房間和歡頌想象中的房間一樣”是殊途同歸的。

這兩個情節看起來完全不合邏輯。有人以此認為這是強行悲劇,我覺得這是把韓寒當傻子看。

這顯然是一種超現實主義的表達,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夢境,超現實主義認為夢與現實存在深層次的邏輯關系,是“一種絕對的真實,一種超越的真實”。其理論依據來自弗洛伊德。

歡頌代表着極度的美好,極度的勇氣,極度的驕傲。她沒有對世俗妥協,她對世俗說的話是:“那你和你媽對接去吧。”

試問這茫茫人海,有多少人是一開始就願意妥協的呢?誰不願意酣暢淋漓的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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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灑如李白尚且“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普通人又能如何呢。

尤其是像歡頌這種既漂亮又單純的女孩子,她需要面對多少惡意自不必多說,現實中至少大多數的“歡頌”的選擇也可以自行想象。

即便“歡頌”可以拒絕一時,又能堅持多久呢?

離開小島來的大城市,她的美貌變成了她的負擔,她想平凡的活着都是一種奢望,她日複一日的工作,經受着欲望花園和道德鎖鍊的雙重折磨。

如果‘歡頌’最後妥協了,沒有人有什麼資格責難她,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妥協意味着一種失去,一種精神意義上的死亡。

我認為,歡頌的死是一種象征性的死亡,超現實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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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房間同樣是一種象征。

211代表着歡頌想象中的完美。

而最殘酷的地方在于完美隻能存在于想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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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和無聊是人類幸福的兩個死敵,每當我們感到快活,在我們遠離上述的一個敵人的時候,我們也就接近了另一個敵人,反之亦然。

所以說,我們的生活确實就是在這兩者當中或強或弱地搖擺。這是因為痛苦與無聊之間的關系是雙重的對立關系。

一重是外在的,屬于客體;另一重則是内在的,屬于主體。外在的一重對立關系其實也就是生活的艱辛和匮乏産生出了痛苦,而豐裕和安定就産生無聊。

因此,我們看見低下的勞動階層與匮乏亦即痛苦進行着永恒的鬥争,而有錢的上流社會卻曠日持久地與無聊進行一場堪稱絕望的搏鬥。”

歡頌離開旅館時的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覺得沒有一個地方會是我想象的樣子”。我認為這正是理想主義者悲慘宿命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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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四海》完全就是韓寒的個人意志在與商業博弈中的餘燼複燃。

或許,韓寒終究做不了商人,或許,韓寒的導演之路還會曆經坎坷。

我想,他并不在乎。

參考資料:《四海》——滿腔熱血變成了一泡熱尿灑在了這片土地,孤獨時代的蔗學家,虎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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