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孩童時期玩遊戲的樂趣正在于用一套動作揭開一個謎/獲得一個結果(結果在未成型之前就是謎語)。一套動作,不僅是角色的動作(孩童的本性),也是攝影機的動作(謎語的吸引力),但這兩套動作必定會被植入在場所之中。在孩童時期它是遊戲規則,在該片中它是社會性地緣。這種地質的形成來自縱橫兩方向,縱向是時間性是我們無法肯定在将來會不會被突然的事件打斷(就好比羅曼每次在家裡拿出錢袋都會被妻子打斷);橫向則是持續增加的人物與地理使現有場景持續變得混亂。我們必須承認這樣的地質就是一套謎語的構成方式,謎語并非因為越來越清晰才被建構而成,反而是因為無限的謎語疊加起來的模糊才建構出了謎語。每一個“缺失的”場景都會讓我們感到興奮并對失去之物的回憶,在銀行中觀看監視器我們缺失了莫蘭卻建立起了莫蘭的形象(那一情節我們會覺得很有趣),在森林裡缺失了城市我們卻想起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森林卻展現了另一種有趣的景觀),在隐藏金錢時缺失了未來卻想起了這些錢在未來的種種可能(很滑稽的想法,比如錢被一些動物啃食了),分屏的意義就在于一半是謎語一半是謎底。那麼動作(孩童遊戲)真正的樂趣不就在于一邊在模糊中獲取歡樂(對現代性的直接諷刺)另一邊在模糊中解出謎底嗎?即使地質讓所有的動作朝向模糊的謎語,但動作本身卻在找尋着樂趣本身/答案(即改變着地質)。
城市和森林在片中本身就是遊戲模式,在城市中地質讓動作變得樂趣,角色不斷在謎語中打轉;在森林中動作使地質/縱橫方向發生變動,更多的是在尋找謎底。這其實是城市與森林性質之間的遊戲,城市無數的建築/意識形态、各種人際關系讓動作難以進行遊戲,所以它必須選擇前往森林這個空曠的、使動作被暴露得一覽無遺的場所去找尋謎底。
讓我們來看看這些動作,偷錢時對數錢、裝錢的特寫,藏錢時景觀式的長鏡頭,在電影院中觀看了“手”之後對牽手進行特寫,樹林中牽手奔跑的高速攝影。這樣的動作哪一個不是回到了孩童的遊戲,哪一個不是為了瓦解現代秩序/地質的縱橫構造所做出的努力。這難道不就是動作的倫理學的根源,也就是孩童時期的激情嗎?在發現那是布列松的“手”之後,我們更應該發現那也是斯特勞布的“手”,因為布列松的手不會這麼有趣。在将近結尾處的吟詩正是《革命就是擲骰子》的倒放,詩朗誦完畢便是謎底被揭曉之時,而斯特勞布的吟詩結束之時确實讓馬拉美的秘密潛藏在各個吟詩者的身上(莫雷諾是在朗誦過程中讓各個聆聽者的謎語消失)。正如斯特勞布的視點在于創造出一種懸置在天空與大地之間的第三者視點,而莫雷諾卻緻力于一種謎語與謎底相互糾纏的第四者視點(它能夠像幽靈一樣穿過任何界限)。一種倒放的斯特勞布。
還有一種後新冠時代必然的創作,一種新迷影式的創作(對媒介的反思,對個體的反思),一種可愛的人才會進行的創作,電影院和電影拍攝。對于前者,我們直觀地看着放映廳和電影海報,它們激活了(注意這是個動作)我們最深層的愛,這難道不是在元層面中使影片本身完成了孩童遊戲?而後者所展現的不就是和森林一模一樣的尋求謎底嗎?電影拍攝對于迷影者來說不就是孩童遊戲嗎?對于迷影式,無論是影片本身還是觀看者都在整體上回到了孩童時期。

罪犯是最具有現代性的職業,它象征了土崩瓦解(或者急需修改?)的現代社會。而錢則是現代性的标志,罪犯即是金錢。讓我們看看莫雷諾是如何破除這個魔咒的:罪犯回到了孩童時期,做着遊戲的動作。在第一部分沉迷于謎語的快樂,在第二部分沉迷于謎底的快樂。讓銀行(包括其工作人員)這種現代權力機構變成笑柄,讓騎馬者騎行的樹林變成幸福的遠方。在此處發現了最善良的動作,發現了動作真正的樂趣